暢音閣是京城有名的古戲樓，那群玉坊大多是好色下流之人愛去的地方，總歸於名聲不好聽，所以稍微有點身份地位的世家子弟都愛在暢音閣聚集。
    不多時他們便來到一座氣勢恢宏的樓閣前，主樓坐西朝東，為長方形體，共有三層。其樓頂形式非常獨特，形似古代將軍所用的頭盔。周圍繞以廊、枋、椽、檁互相榫合，頂覆琉璃黃瓦，構型莊重大方。
    雖然是在白日裏，廊上的走馬燈也點亮著，燈上的穗子跟著轉動
    隱隱約約可以聽見伶人在戲台上咿咿呀呀的唱腔，
    暢音閣的門口立著一塊牌子，上麵列著今日戲曲節目單：
    《完璧記》
    《尋夢》
    阿蘅盯著戲牌，一隻手在下頜上摩挲，尋思：“這《尋夢》倒是知道一點，畢竟古言不是白看的，《牡丹亭》的第十二出，講得是杜麗娘在夢中與柳夢梅歡會後，次日在花園中循跡重溫夢境的情節。”
    “這《完璧記》說得是什麽？難道是講得藺相如完璧歸趙？”
    十阿哥似乎看出她的疑惑，解釋道：“這《完璧記》講的是元代康進之《李逵負荊》雜劇，演二歹徒假冒宋江、魯智深之名，搶去良家之女，李逵信以為真，大鬧忠義堂，後辨明真相，李逵向宋江等負荊請罪。”
    阿蘅訕訕道：“說得是李逵，不是藺相如？”
    十阿哥微微一笑，說道：“光聽名字，的確讓人誤會，好了，十四弟還在裏麵等著咱們呢。”
    阿蘅心頭一怔，說道：“十四阿哥也在？你怎麽不早說。”
    十阿哥無所謂道：“我沒有說嗎？我是跟十四弟約好來暢音閣聽戲的，現在知道也不遲，走吧。”
    阿蘅躊躇不前，思及大婚那日與鬧得他的不甚愉快，若他再問及玉玨的事情當如何，況且她還把玉玨送給了十三阿哥。
    十阿哥催促道：“愣著幹什麽？快走啊！”
    阿蘅心想：“我內耗什麽？他又不是我老板，看個戲而已，而且又不是花他的錢，雖然也有可能花他的錢。但，是十阿哥喊我來的，怎麽都說得過去。”
    斟酌片刻便跟了上去。
    他們進了戲台的正對麵的一個包廂，是戲樓最佳觀賞位置，
    十四阿哥瞥了一眼十阿哥身後的兩個人，先是一驚，頃刻間又蹙緊了眉頭，
    用訓斥地口吻對十阿哥說道：“你怎麽把她帶出來了。”
    十阿哥道：“我見她在家中憋悶，想著跟你約了聽戲，就帶她出來見識，見識。”
    十四阿哥道：“若是被九哥，側福晉發現，她就不是禁足月餘了，你這是在害她。”
    十阿哥道：“那這，該怎麽辦，要不送她回去。”
    一聽到要送她回去，阿蘅就不樂意了，
    見不得十阿哥這副教導主任婆婆媽媽的樣子，說道：“怎麽，不歡迎？我不可以來嗎？又沒有吃你家大米。”
    阿蘅偏偏就要坐到他身旁的位置，
    十四阿哥見她刁蠻不客氣的表情，像是衝著他來的，覺得好笑，心中的怒氣消了大半，說道：“一個女子不在閨閣中繡花，撫琴，出來拋頭露麵像什麽樣。”
    阿蘅撇撇嘴，歪頭斜睨著他說道：“我不是女子，現在是男子，可以聽戲，喝茶，嗑瓜子了嗎？”
    十四阿哥抿唇，想笑卻又不想失了體統，可以再次見麵他心底是歡喜的，小丫頭竟這樣不把自己放在眼裏，
    十四阿哥調侃道：“聽說你與郎姨娘大打出手，的確不像是女子能幹出來的事情。”
    阿蘅真想把白眼翻到後腦勺去，心想：“這京城的達官貴人都很閑嗎？你們不忙著奪嫡，倒是有興趣八卦她一個不起眼的小女子，”
    訕訕地說道：“十四阿哥不像是會說三道四的人。”
    十四阿哥見她這副吃癟的模樣，才心滿意足地喊眾人坐下，人已經出來了也沒有挽回的餘地，
    既來之則安之
    阿蘅雙腿交疊，手中的泥金檀香木扇隨著曲調有節奏地點著桌子，
    聽到精彩處，十阿哥站起來叫好，並讓來喜給了一錠金子打賞
    阿蘅看見那一錠金子，眼睛都直了，
    再次感歎，阿哥出手就是闊綽，
    十四阿哥就坐在她的對麵，用青花瓷蓋刮了刮碗盞中的浮沫，吹涼了茶水輕抿了一口
    阿蘅眼尾的餘光偏見他正眼神炯炯地盯著她，心想：“不好好聽戲，看著我做什麽？我臉上又沒有戲子的油彩妝。”
    台上的伶人唱道：“咱不是前生愛眷，又素乏平生半麵。則道來生出現，乍便今生夢見？生就個書生，哈哈，生生他抱咱去眠。”
    聽到“生生他抱咱去眠”
    阿蘅又想起在群玉坊跟十四阿哥躲在被窩的事兒，麵頰微紅，撇過臉去，
    恰好撞上了十四阿哥閃爍的眼神，他也微紅著臉，換了一個看戲的姿勢，
    想必他也想起那日之事，覺得孟浪。
    正當他們沉浸於精彩的戲幕，不知從哪裏鑽出一群凶神惡煞的人，踢翻靠近戲台的幾個顧客的桌子，衝到戲台上抓住那唱杜麗娘的旦角。
    樓下的聽眾四散逃竄，亂成一團。
    那戲班的班主走了出來，躬身道：“大爺，有話好說，不知伶官兒怎麽得罪了各位？”
    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中年男子，凶悍地說道：“他爹把他抵押給我了，現在我是來拿人的。”
    隨即拖著那戲子往後走，
    伶官兒惶恐地喊道：“師父，救我。”
    是個小男孩的聲音，
    阿蘅打量著伶官兒，臉上塗抹的妝容看不見他的麵貌，但是那水袖下的纖纖玉手，粉色戲服下的妖嬈身段，不知道的真以為他是個風姿綽約的女子。
    班主的腰彎得更低了，塞了一些銀兩在中年男子的手中，祈求道：“伶官兒隻是個孩子，您就大發慈悲饒了他。”
    那個大胡子把銀兩摔到班主的身上，喝道：“我又不是開善堂的，誰來可憐，可憐我，你這點銀子還不夠我塞牙縫，”
    “他爹在賭坊輸光了，在我這裏借了錢做賭本兒是簽了契的，利滾利已經欠好幾千兩，如今還不上我隻能抓他兒子抵債，”
    “賣到群玉坊還能值一些錢，”
    群玉坊？
    阿蘅疑惑，
    她之前在那邊打工時沒聽說還收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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