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勞斯萊斯緩緩駛離棋盤山。
    趙高靠在後座上，微微有些失神。
    唐柔透過後視鏡看了他一眼，輕聲問道：“趙總，回別墅嗎？”
    “不，去林總家。”
    趙高看了眼手表，已經快十一點了：“你知道地址吧？”
    唐柔點點頭，將林小悠家的位置告知司機。
    她猶豫了一下：“需要我一起嗎？”
    “不用，你回去休息吧。”
    趙高掏出手機，給兔兔發了條不回去的消息，隨即撥通林小悠的電話。
    鈴聲響了很久才被接起，聽筒裏傳來林小悠迷糊的嗓音：“趙高？”
    “我剛從東北王那回來，有重要事情商量。”
    趙高直截了當：“二十分鍾後到你家。”
    “東北王......”
    林小悠似乎還沒完全清醒，聲線中還帶著奶音：“張作霖？”
    “......”
    趙高嘴角抽了抽：“你先清醒清醒，等我到了再細說吧。”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傳來窸窸窣窣的穿衣聲：“好，我煮咖啡。”
    掛斷電話，趙高望著窗外飛逝的街景。
    趙本衫的提議來得太突然，價值也太過驚人。
    東北喜劇天團的全部藝人，包括趙本衫本人——這幾乎相當於整個東北娛樂圈的半壁江山。
    ......
    到林小悠家門口，趙高剛敲了一下，房門就被打開。
    她穿著一身家居服，頭發隨意地紮成馬尾，鼻梁上架著那副沒有度數的黑框眼鏡。
    見到趙高，她側身讓開：“剛才睡迷糊了，你說的是趙本衫吧？”
    趙高走進公寓，熟悉的香薰味道讓他緊繃的神經稍微放鬆了些。
    “他和你說什麽了？”林小悠端著兩杯黑咖啡走過來，直奔主題。
    趙高接過咖啡，在沙發上坐下，將今晚的談話原原本本複述了一遍。
    林小悠安靜地聽著，偶爾抿一口咖啡，鏡片後的眼睛微微眯起。
    “全部藝人？包括他自己？”
    當趙高說到最後時，林小悠的眉毛幾乎挑到了發際線：“他開什麽條件？”
    “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
    趙高放下咖啡杯：“他沒提任何具體條件，隻說要我們出資金和運營模式，他們出人。”
    他頓了頓，有點不好意思：“在老根山莊有點上頭就沒細問，等離開後才覺得不對勁。”
    林小悠站起身，在客廳裏來回踱步，趙高下意識地想摸根煙抽，結果剛把手伸進兜裏就被對方丟過來個炫邁。
    “不太合理。”
    她猶豫著停下腳步：“趙家班在東北經營三十年，根基深厚。就算傳統劇場不景氣，應該也不至於這麽孤注一擲。”
    她略作停頓：“退一萬步說，就算真要轉型，也有大把資本搶著合作，怎麽都輪不到剛冒頭的我們。”
    “我也這麽想。”
    趙高將炫邁丟進嘴裏：“但他態度確實誠懇，合作的意圖很明顯。”
    林小悠走回沙發前，雙手撐在茶幾上直視著他：“你有沒有想過，這可能和未來的局勢有關？”
    趙高一愣：“什麽局勢？”
    “周副市長。”
    林小悠壓低聲音：“趙本衫在東北經營三十年，政商關係盤根錯節。如果有什麽風吹草動，他肯定比我們更早得到風聲。”
    趙高心頭一凜。
    王耀突然來盛天，趙本衫主動尋求合作，星辰和周副市長的良好關係......
    “不對，這也說不通......”
    林小悠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測：“雖然我們和市政廳正處於蜜月期，但要周副市長在我們和趙家班之間做選擇的話......”
    “更何況，我覺得單憑周副市長......說句冒犯的話，哪怕是再高幾個級別，也不至於讓趙家班做出這種決定。”
    她皺了皺眉，繼續道：“趙家班的困境是真的，合作本身也沒問題......趙高，我隻是覺得我們占的便宜太大了......”
    兩人陷入沉默。
    趙高走到窗前，俯瞰城市的燈火。
    他明白林小悠的意思。
    合作本身無可厚非，但這種看似平等的合作方式......
    表麵上看，星辰需要投入資金、負責管理運營，而趙家班隻出人，似乎各有所出，甚至星辰拿的更多。
    但實際上，優質的藝人資源是金錢難以衡量的，星辰其實占了大便宜。
    “趙高......”
    林小悠似乎想到了什麽，有些欲言又止：“你和趙本衫都姓趙，你們......”
    趙高苦笑著搖搖頭。
    望著皺眉沉思的林小悠，他突然有種衝動想將大京發生的種種推測全盤托出。
    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沒法解釋自己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周副市長......
    按那天和張成華吃飯時了解到的情況看，這位實幹派官員背後的能量，恐怕絲毫不遜於王、張兩家。
    至於王家和張家.....
    還有那個李家......
    媽的！
    越想越亂......
    要不給王耀打個電話？
    相信他一定很願意給自己解答一切疑問，然後笑眯眯地來一句：老趙，歡迎上船。
    ......
    “趙高，你考慮得太多了。如果暫時想不通原因，我們可以先放一放。”
    林小悠看向窗邊神色變幻的男人，笑著打破沉默：
    “從商業角度來說，隻要條款完善，這個合作對我們百利而無一害。趙家班的藝人雖然現在流量有所下滑，但國民度和基本功都在那裏，隻要運營得當，重現輝煌不是沒有可能。”
    她走回電腦前，快速敲擊鍵盤：“我現在就發郵件通知各部門負責人，明早八點開緊急會議。李晴、江晚舟、董紅、老張，還有......\"
    她頓了頓：“要不要叫蔣南星回來？”
    趙高點點頭：“嗯，給她整回來。”
    林小悠拿起手機：“好，我讓她現在就坐高鐵回來。”
    她看了眼時間，已經快淩晨一點，略微遲疑道：“你......要睡在這麽？”
    趙高點點頭，自顧自地走進臥室抱了床被子丟到沙發上。
    隨後走向洗手間洗漱——他上次留下的洗漱用品還整齊地擺在原處。
    洗漱完，趙高躺在沙發上，思緒卻無法平靜。
    黑暗中，趙本衫那雙精明的眼睛仿佛仍在注視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