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大澤鄉的雷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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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二世元年的雨下得邪乎,大澤鄉的土路泡成爛泥塘。陳勝蹲在驛站屋簷下,指甲縫裏還嵌著昨天搬運糧草蹭的朱砂——那是鹹陽運來的丹砂,要給始皇帝修陵寢用的。吳廣抱著破鬥笠跑過來,蓑衣下擺滴著水,"雨再這麽下,咱到漁陽得誤期了!"
這話驚得眾人抬頭。九十多個壯丁擠在漏雨的棚子裏,草鞋早泡爛了,腳底板泡得發白。按秦律,戍邊誤期要砍頭。陳勝摸出懷裏半塊硬餅,餅上還沾著押運官的皮靴印,"弟兄們,橫豎是個死,反了吧?"
這話像把幹柴丟進火堆。有人攥緊了扁擔,有人摸著腰間磨得發亮的砍柴刀。吳廣突然壓低嗓子:"聽說二世是篡位的,本該當皇帝的公子扶蘇還活著..."他話音未落,外頭傳來馬蹄聲,監工的兩個秦兵舉著戈矛闖進來,"都他媽挺閑?給老子搬糧去!"
陳勝起身時故意撞翻水桶。冰涼的髒水潑在秦兵腳上,那漢子當場抽出鞭子:"反了天了!"鞭梢擦著陳勝臉頰飛過,在泥牆上抽出道血痕。吳廣突然抄起陶碗,狠狠砸在另一個秦兵腦門上。血點子濺在糧草麻袋上,混著丹砂的紅,看著像團火。
當夜的雨下得更凶。陳勝和吳廣蹲在破廟旮旯,用炭條在地上劃著。"得借老天爺的勢。"陳勝扯下衣襟包住生鏽的劍,"明早你去魚市,找條肚子裏塞帛書的魚..."吳廣愣了愣,突然笑出聲:"陳勝王?這主意夠狠!"
第二天晌午,魚攤炸開了鍋。賣魚老頭剖開鯉魚,白花花的魚肚裏滾出塊綢子,朱砂寫的"陳勝王"三個字刺得人眼疼。消息像長了腿,轉眼傳遍整個營地。到了晚上,破廟後頭的狐狸突然"呱呱"叫,聲音尖得瘮人:"大楚興,陳勝王!"
眾人舉著火把衝進廟時,陳勝正披著塊紅布站在神台上。他故意讓燭火映得臉半明半暗,腰間佩劍晃著寒光:"弟兄們都聽見了!這是老天爺的旨意!"底下有人帶頭喊,聲浪掀得廟頂的塵土往下掉:"反了!反了!"
他們搶了驛站的兵器,砍樹削成長矛。陳勝撕下官服當戰旗,血手印按在白布上,像朵怒放的花。隊伍路過村子時,抱著鋤頭的老漢、背著孩子的婦人都跟了上來。有人把陶罐裏的丹砂揚向空中,紅霧裏,吳廣扯著嗓子喊:"去他娘的鹹陽!"
攻下陳縣那天,陳勝的腳都磨出了血。城頭的秦旗被扯下來當抹布,他踩著滿地碎陶片登上城樓。風卷著丹砂的紅掠過他眼底,恍惚間竟像是鹹陽宮的晚霞。"國號就叫張楚!"他對著歡呼的人群揮劍,劍刃上還沾著前日 batte 的血,"讓天下人都知道,泥腿子也能坐龍椅!"
可鹹陽的反應比暴雨還快。章邯帶著刑徒軍殺來時,張楚軍的長矛還沒焐熱。陳勝站在城牆上,看著自家兄弟被秦弩射成刺蝟。吳廣趕來支援時,坐騎踏過的泥地都染成紫紅——分不清是丹砂還是血。
"咱們還是太急了。"吳廣抹著臉上的雨水,他的銅劍缺了好幾個口子,"那些六國舊貴族..."話沒說完,城角突然傳來慘叫。陳勝轉頭望去,就見自家的車夫莊賈提著血淋淋的劍,身後是倒在血泊裏的起義軍將領。
逃亡的路上,丹砂用完了。陳勝抓了把紅土抹在戰旗上,顏色卻淡得像摻了水。追兵的馬蹄聲越來越近,他躲在蘆葦蕩裏,聽見莊賈在岸上喊:"陳王賞金千兩!"月光掃過他結著血痂的手,突然想起大澤鄉的雨夜——那時候他們用炭條在地上劃字,說要改天換地。
吳廣的死訊傳來時,陳勝正在啃冷硬的麥餅。來人說吳將軍被部下割了頭,獻給秦軍請賞。他盯著手裏的餅,突然笑出聲,驚飛了蘆葦叢裏的白鷺。笑聲戛然而止時,他抽出佩劍,在樹幹上刻下歪歪扭扭的字:"苟富貴,勿相忘。"
三個月後,陳勝死在車夫刀下。臨死前他望著天邊的火燒雲,恍惚又見著大澤鄉的狐狸,"呱呱"叫著"大楚興"。鹹陽傳來消息,說章邯把起義軍的頭顱堆成京觀,頂上插著褪色的戰旗,紅布早被雨水泡成了灰白色。
可火種一旦點燃,哪是幾瓢水澆得滅的?項梁項羽在會稽起兵,劉邦斬蛇於芒碭山,六國舊地的城頭,天天飄起新的戰旗。老人們坐在村口講古,總愛說:"要不是大澤鄉那把火,咱們現在還得當牛做馬呢。"
後世史書裏輕飄飄寫著"陳勝吳廣首義",卻沒人提那些被丹砂染紅的手掌,那些泡爛的草鞋,還有破廟裏狐狸的叫聲。隻有大澤鄉的蘆葦依舊瘋長,每年雨季,泥土裏還能翻出零星的陶片,上麵的朱砂斑點,像極了兩千年前濺落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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