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大澤鄉風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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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前209年,陽城的暑氣能把人烤出油來。陳勝蹲在驛館牆根下,用樹枝在地上劃拉著地圖,額角的汗砸在“漁陽”二字上,洇出一片深色。旁邊的吳廣蹲在井台邊,用破瓢舀水澆頭,涼得直打哆嗦:“勝哥,這雨再不停,咱怕是真要誤期了。”
    驛館裏突然傳出斥罵聲,兩個縣尉醉醺醺地踢開房門,其中一個甩著皮鞭指向陳勝:“你!去弄點酒來!老子要喝蘄縣的黍米酒!”陳勝攥緊拳頭,指甲掐進掌心——自打出征以來,這倆狗官每天不是打就是罵,昨天還把老卒王伯的腿打斷了。吳廣拽了拽他袖子,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聽說誤期要斬,咱不能等死。”
    半夜,陳勝躺在草垛上,望著天上的北鬥星。吳廣翻了個身,壓低聲音:“我昨天去鎮上換糧食,聽見百姓說‘楚雖三戶,亡秦必楚’,又說有個叫項梁的在會稽起事……”陳勝猛地坐起來,眼裏閃過火光:“天下苦秦久矣!當年扶蘇公子被害死,楚將項燕多受愛戴,咱借他倆的名號,準能聚起人馬!”
    吳廣點頭,又皺起眉:“可怎麽讓弟兄們信咱?”陳勝摸著下巴沉吟,忽然瞥見牆角的破魚網:“有了!明早你去市集買條白魚,我寫個字條塞魚肚子裏。再趁夜去祠堂學狐狸叫,喊‘大楚興,陳勝王’!”吳廣一拍大腿:“妙!當年楚懷王入秦被坑,楚人至今恨著秦王呢!”
    第二天晌午,夥夫剖開魚腹,“陳勝王”的布條掉在地上。士兵們交頭接耳,陳勝假裝剛知道,拿起布條長歎:“這是天意啊!”到了夜裏,祠堂方向果然傳來尖細的叫聲,有人提著燈籠去看,回來臉色煞白:“真、真有狐狸說話!”
    第三天卯時,縣尉又來催軍。陳勝故意磨磨蹭蹭,縣尉一鞭子抽在他背上:“找死!再不走,老子現在就砍了你!”陳勝忍了許久的火“騰”地竄上來,一把抓住鞭子拽向自己,脖子上立刻勒出血痕:“弟兄們!大雨衝毀棧道,咱們已經誤期了!按秦律,誤期當斬!”他扯開衣襟,露出滿身鞭傷,“就算不斬,去漁陽守邊也是九死一生!”
    士兵們騷動起來,吳廣趁機大喊:“反了吧!反正都是死,不如拚個活路!”縣尉拔出佩劍要砍吳廣,陳勝眼疾手快,抄起扁擔橫掃過去,正砸在縣尉手腕上。劍掉在地上,吳廣撿起劍刺向另一個縣尉,鮮血濺在陳勝臉上,熱得發燙。他抹了把臉,舉起縣尉的佩劍:“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三百多人轟然應和,有人舉起鋤頭,有人拆下 agon 的木條當兵器。陳勝讓吳廣帶著幾個壯漢去奪驛館的兵器庫,自己站在土堆上喊:“先打下大澤鄉,再攻蘄縣!奪了縣城,開倉放糧!”人群中一個少年舉起木棍:“我跟你反!我爹去年被抓去修阿房宮,到現在生死不明!”
    不到半日,大澤鄉陷落。陳勝讓人在鄉公所門口豎起大旗,紅布上用豬血寫著“大楚”二字。他摸著腰間的縣尉佩劍,忽然想起年輕時給人種地,歇晌時躺在田埂上對夥計們說“苟富貴,無相忘”,被嘲笑“你個雇農,哪來的富貴”。如今他站在陽光下,看著身後密密麻麻的人群,終於明白——富貴不是等來的,是用刀槍拚來的。
    三日後,隊伍擴充到數千人,還收編了幾隊逃亡的驪山刑徒。陳勝讓吳廣當都尉,帶著一隊人去攻蘄縣縣城。攻城那天,他站在雲梯下,看著城牆上的秦軍弓箭手,忽然想起大澤鄉那個雨夜,吳廣蹲在井台邊說的“咱不能等死”。一支箭擦著他耳邊飛過,他大吼一聲:“給我衝!打下縣城,人人有酒肉!”
    蘄縣縣令想棄城而逃,被內應砍了腦袋扔下來。城門打開的瞬間,陳勝踩著滿地血水進城,百姓們捧著飯團、提著水罐湧上來:“陳王千歲!”他愣了愣——原來“王”這個稱呼,喊起來這麽響,這麽熱乎。
    接下來的日子像做夢一樣。隊伍打到陳縣時,已經有戰車六七百乘,騎兵千餘人,步兵好幾萬。陳縣的三老、豪傑們跪在城門口:“將軍身被堅執銳,伐無道,誅暴秦,當為王!”陳勝看著陳縣氣派的宮殿,想起鹹陽城裏的阿房宮,想起始皇帝出巡時那遮天蔽日的車駕。他摸了摸腰間的劍柄,忽然覺得這王位,本該屬於他。
    公元前209年七月,陳勝在陳縣稱王,國號“張楚”。他封吳廣為假王,讓他率主力西征滎陽;又派武臣、周市等人分兵攻略趙地、魏地。一時間,天下響應,齊、趙、燕、魏各地紛紛起事,六國舊貴族也趁機自立。
    然而,勝利來得太快,就像夏天的暴雨。吳廣在滎陽遇到硬骨頭,秦軍守將李由死守不出,雙方僵持不下。陳勝派去增援的周文倒是一路西進,打到戲水時竟有戰車千乘,士兵十萬。可他沒想到,秦二世緊急征調驪山刑徒,由章邯率領,如狼似虎地殺過來。周文的烏合之眾哪裏見過這陣勢,一觸即潰,最後在澠池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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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壞消息一個接一個。武臣到了趙地,竟自立為趙王,還反過來勸陳勝“共分天下”。陳勝氣得摔了酒樽:“豎子!當年在大澤鄉,是誰跟我一起殺縣尉的!”他想派兵去打,可章邯的秦軍已經逼近陳縣,他不得不先顧眼前。
    公元前209年十二月,章邯的大軍殺到陳縣郊外。陳勝登上城牆,看著遠處的秦軍軍旗,想起幾個月前還在驛館牆根下劃地圖的自己。身邊的衛兵瑟瑟發抖,他想喊“死守”,卻發現嗓子幹得冒煙。城外的秦軍開始攻城,滾木礌石砸下去,慘叫聲此起彼伏。他握緊劍柄,忽然看見人群中一個熟悉的身影——那是他的車夫莊賈,昨天還跪在他麵前發誓效忠。
    “大王,城西有小道!”莊賈扯著他往城下跑。陳勝跟著他鑽進小巷,剛轉過街角,就感覺腰間一涼。他低頭,看見莊賈的劍從自己腹部穿出,鮮血滴在青石板上,像極了大澤鄉那條魚肚子裏的紅布條。
    “你……”他想罵,卻吐出血沫。莊賈跪下叩首:“小人對不起大王,但章邯說了,獻大王首級者,封千戶侯。”陳勝想笑,卻笑不出來——原來這世上,最鋒利的不是劍,是人心。
    莊賈提著陳勝的頭顱去向秦軍投降,卻不知道,就在他獻頭的那一刻,吳廣在滎陽被部將田臧殺害,周市在魏地戰死,武臣被手下刺殺……曾經席卷天下的張楚政權,如同夏日的驟雨,來得急,去得也急。
    但大澤鄉的火種終究沒滅。項梁、項羽在會稽起兵,劉邦在沛縣斬蛇,他們踩著陳勝的屍體繼續向前。當劉邦攻入鹹陽,看著始皇帝的龍椅時,忽然想起那個在大澤鄉喊出“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雇農。他摸了摸腰間的劍,對身邊的張良說:“陳勝雖死,卻開了先河。若無他首義,吾等或許還在沛縣當亭長。”
    公元前196年,劉邦路過陳縣,特意命人修繕陳勝的陵墓,派三十戶百姓世代守陵。他站在墓前,望著墓碑上“隱王”二字,忽然聽見遠處傳來田地裏的歌聲,那調子,竟和當年大澤鄉士兵們唱的楚歌一模一樣。
    風掠過荒草,吹得墓碑前的紙錢沙沙作響。劉邦想起陳勝死前那雙眼睛,那裏麵有不甘,有憤怒,卻沒有後悔。他長歎一聲,轉身走向馬車,身後的隨從們看見,皇帝的眼角,似乎有一滴淚,混著塵土,落在陳縣的土地上——那是陳勝曾經稱王的地方,也是天下人第一次知道,平民百姓,也能掀翻這大秦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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