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厚著臉皮去拜托了孤兒院院長。我說，我不要工資，做什麽都行，隻求讓我和菲尼一起待在那兒。"
    但院長緩緩搖頭，表示按規定不允許。
    不過她補充道，如果情況真的那麽緊急，可以去尋求溫澤艾斯小公女的幫助。
    於是這位女人踏入了溫澤艾斯城堡。那是一座令人望而生畏的巨大而華美的城堡。
    女人從椅子上猛然起身，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板上。
    "小姐，求您了，拜托幫我和菲尼一起生活吧！"
    "……"
    "就一次！隻要您肯幫我一次，我必將銘記這份恩情。求求您了！"
    女人神情焦灼，目光中滿是急切。
    她想和菲尼一起生活的心意清晰而真摯。
    望著這樣的女人，莉莉特的眼神複雜而深沉，片刻後開口：
    "就算我幫你，那也隻是暫時的。等以後再出問題，你打算怎麽辦？又要丟下菲尼嗎？"
    剛才還低頭的女人猛地抬首，聲音堅定：
    "不會的！"
    "……"
    "我已經經曆過沒有菲尼的世界了。"
    雖然不用再照顧孩子，隻需勉強養活自己，可那一點也不幸福。
    隻有痛苦相伴。
    "我再也不會放開菲尼的手了。就算我們一起待的地方是地獄。"
    女人眼中含淚，目光卻異常堅定。
    莉莉特凝視著那雙眼睛許久，終於微微點頭。
    "我明白了。"
    "……！"
    "我會幫你。但有幾個條件。"
    這是莉莉特第一次在幫助他人時提出條件。
    "我不會給你錢。相應地，我會給你介紹一個能一邊帶孩子一邊工作的崗位。"
    當然，"帶孩子"並不意味著勞動量會減輕。
    要一邊照顧孩子一邊幹活，必然格外辛苦。
    "就算這樣，你也願意嗎？"
    女人麵露喜色，深深低頭致謝。
    "當然願意！真的非常感謝您。"
    "還有一點，我要定期收到菲尼的近況報告。如果我發現他在你身邊，反而不如在孤兒院生活得好，我會考慮把他帶回來。"
    女人再次點頭表示理解。
    "最後一點，無論多苦多難，也不要再放開菲尼的手了。"
    聽著莉莉特的話語，女人淚流滿麵，不斷點頭應允。
    幾天後，女人來到孤兒院接菲尼。
    莉莉特事先得知消息，來到了孤兒院，與菲尼對視著輕聲道別。
    "再見了，菲尼。要健康平安啊。"
    菲尼沒有拉住莉莉特的裙擺。
    他隻是臉頰紅撲撲的，像熟透的蘋果，緊緊牽著媽媽的手。
    不多時，菲尼跟隨媽媽離開了孤兒院。
    莉莉特托西蒙找的工作地點，是一處寧靜的鄉村農場。
    農場裏的工人清一色是女性，據說其中不少人也都有孩子需要照顧。
    雖然要在烈日下勞作，工作必定不會輕鬆，但隻要踏實幹下去，不僅能慢慢積攢錢財，還能和菲尼一起過上幸福的生活。
    "隻要她不會因為"太辛苦"這個理由再次放棄菲尼……"
    莉莉特望著菲尼離去的方向，沉默佇立良久。
    莉莉特每次從孤兒院返回，都會活潑地講述那邊發生的事情。
    但今天，她安靜得不同尋常。
    公爵走到莉莉特身旁，為她披上一條暖和的毯子，輕聲問道：
    "菲尼走了，你是不是感到失落？"
    公爵已經知曉了關於菲尼的事情。
    也了解自從菲尼的媽媽出現後，莉莉特一直格外關注此事。
    "不是失落啦，隻是……"
    菲尼平時很怕生，常與人保持距離，但對莉莉特卻不是這樣。
    他總想一直黏著莉莉特，每次分別時都哭得讓人心碎。
    所以莉莉特曾經想：我對菲尼來說，是不是很特別？
    "可今天菲尼跟媽媽一起走的時候，完全沒有一絲舍不得的樣子。"
    他隻是滿臉幸福地牽著媽媽的手，歡喜異常。
    "其實不止是菲尼。無論院長再怎麽細心照顧，那些孩子們隻要一看到媽媽來接自己，個個都喜不自禁。哪怕是曾經被媽媽打過的孩子，也會張開雙臂，緊緊擁抱媽媽。"
    "……"
    "說實話，我真的不太理解那種心情。因為我從來沒想念過"媽媽"這種人。"
    莉莉特從嬰兒時期起，就沒有媽媽的陪伴。
    時光流轉亦是如此。
    她生活的神殿中，隻有受人敬仰的大祭司和追隨他的一群神官，根本沒有"媽媽"這個概念。
    "當然啦，我從書裏，或者從來神殿祈願的家庭中，知道了"媽媽"這種存在的。
    但除了是"生我出來的那個人"以外，媽媽到底為何如此特別，我實在無法領會。”
    莉莉特的想法真正發生變化，是在公爵對她說"成為我的女兒吧"之後。
    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渴望成為某個人的"女兒"。
    她希望公爵能成為她的"爸爸"。
    可她的這種心情，跟孤兒院那些孩子們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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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爵是一個非常出色的大人。
    他珍視她，保護她。
    如果他曾經威脅她、傷害她，莉莉特絕不會想留在他身邊。
    也正因為如此，莉莉特才會感到困惑。
    "媽媽真的有那麽珍貴、那麽特別嗎？就算曾經拋棄了我，就算曾經讓我受了那麽重的傷害，也會讓我想念到這個地步嗎？"
    聽到莉莉特的問題，公爵陷入沉思。
    公爵的母親，奧利維婭，和其他貴族夫人一樣，把孩子交給奶媽撫養。
    她從不用溫柔的話語安慰兒子，而是總用嚴厲的語氣訓斥他。
    自然而然，公爵與奧利維婭之間幾乎沒有任何親密感。
    可即便如此，公爵依然對她懷有一種隻有麵對她才會有的、特別的親情紐帶。
    "並不是因為我是從她肚子裏生出來的，也不是因為我們長得驚人地相像。"
    他仍然清晰地記得，
    小時候的公爵從馬上摔下來，那一刻，那個平時總是端莊優雅的女人，臉色驟然變化。
    奧利維婭完全忘記了身為貴族夫人絕不能輕舉妄動的禮儀，衝過來查看公爵的傷勢。
    "就在那一刻，看見母親的表情，我終於明白了一件事。
    若我死去，母親必然悲痛欲絕。發自內心的那種悲傷。”
    他望著眼睛睜得圓圓的莉莉特，繼續說道：
    "所以我想告訴你的是，父母與子女之間的特別，不隻是因為血緣。"
    "……"
    "真正重要的，是"愛"。"
    公爵向來不是會輕易說出"愛"這個詞的人。說起這些與他風格截然不同的話，他都有些不自在。
    但值得。
    因為他看到莉莉特那原本沉靜的淺藍色眼眸，重新煥發光彩。
    "我其實是因為菲尼離開之後，心裏有些空落。"
    並非單純因為菲尼遠走而感到不舍，更多的是對"母親"這個概念的迷惘。
    仿佛全世界的人都明白一件事，隻有她自己不解其意。
    但那種不安轉瞬即逝。
    "是啊，不懂什麽是媽媽又如何？我有公爵大人啊。"
    雖然他們沒有血緣關係，但他就是莉莉特的父親。
    世界上最特別、最珍貴、最愛的存在……
    莉莉特抬頭望向公爵，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公爵也露出溫柔的眼神，輕輕撫摸莉莉特圓圓的腦袋。
    他那雙寬大而清涼的手掌，給她帶來無盡的安心。
    然而就在幾天之後，溫澤艾斯城堡迎來了一個女人的造訪。
    那女人有著一頭銀白色的長發，瘦得仿佛一觸即倒，眼神卻異常銳利。
    她傲然揚眉道：
    "我是來見莉莉特的。"
    在連皇帝都不能隨意進入的公爵城堡前突然現身，開口就要求見公爵珍視的養女。
    守衛立刻麵色冷峻地阻攔：
    "小姐不是誰想見就能見的。您若想拜訪，請提前預約。"
    可那女人毫無畏懼，反而聲音清晰地回應：
    "哼，說什麽笑話。我是她親媽，見自己女兒還要預約？"
    守衛睜大了眼睛。
    "親、親媽？！"
    "對，沒錯。所以馬上帶我去見她。我是她媽媽。"
    那態度理直氣壯，全然不似虛言。
    "莉莉特的生母來了。"
    這震撼的消息，首先傳至公爵耳中。
    "莉莉特的生母？"
    管家西蒙點頭應道：
    "是的，對方是這樣主張的。"
    在將莉莉特正式收為義女之前，公爵曾動用溫澤艾斯所有的情報網，徹底調查了她的身世。
    調查的結果是，她的親生父母十多年前就把她遺棄在神殿門前，從此杳無音訊。
    現在卻突然冒出個母親？
    "比起是真的，更可能是個冒牌貨。"
    即便如此，也不能置之不理。
    無論真假，敢說出這種話的人，絕不可輕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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