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早班，我累得腰都直不起來，雙腳卻像上了發條一般，拔腿就往廚房奔去，心裏滿是愧疚。前些日子答應了李師傅，要天天陪他去菜市場挑選食材，可最近店裏接了好幾個大單，忙得我暈頭轉向，連軸轉了好些天，實在抽不出身，隻能暫且把這承諾擱在一旁，心裏別提多不是滋味了。
    剛踏入廚房，一股熟悉的煙火氣撲麵而來，就見李師傅已經滿載而歸，他那輛有些破舊的小三輪車上，各類新鮮食材滿滿當當堆成了小山。旁人驗收食材時，總會拿著個小本子，這兒翻翻、那兒瞅瞅，偶爾還會挑挑揀揀，和供應商爭得麵紅耳赤。可李師傅經手的食材，向來是“免檢產品”，大夥都信得過。他入行都快三十年了，什麽樣的菜新鮮、哪兒的貨源好，他心裏門兒清，挑的菜就從沒出過岔子，那眼光，比電子秤還準。
    我三步並作兩步趕緊迎上去，接過李師傅手中沉甸甸的袋子，依照食材各自的特性麻利地安置起來。嫩綠的生菜、菠菜這類綠葉菜，得像嗬護嬰兒肌膚一樣輕柔地碼放進保鮮櫃，還得單獨存放，不能被別的食材壓壞了；胡蘿卜、土豆這些根莖類蔬菜呢，就整整齊齊地疊好，穩穩當當放在一旁。肉類得掛在通風陰涼處，讓絲絲涼風帶走多餘的血水，保持肉質緊實新鮮；海鮮更是片刻耽擱不得，要迅速丟進冰水箱，讓它們在低溫中繼續活力滿滿，仿佛剛從大海裏撈出來一樣。一番忙碌後，廚房被我拾掇得井井有條，各類食材就像等待檢閱的士兵，各就各位，也為新一天的工作開了個好頭。
    在這煙火繚繞的廚房紮下根來，不知不覺三個月就過去了。這三個月，我像一塊海綿，瘋狂地吸收著知識與經驗，成長飛速。如今，不用旁人提醒，我就能敏銳地察覺廚房各處什麽時候需要人手。那邊爐灶上的火一躥老高，眼看鍋裏的湯就要溢出來了，我眼疾手快，一個箭步衝過去，及時把火調小；這邊切配區的師傅刀工太快，菜堆成了小山，我立馬會意，拿起旁邊的菜筐幫忙轉運。和師傅們的默契也在日常的點滴裏生根發芽，茁壯成長。王師傅眼神剛掃向麵粉袋，還沒等他開口，我就心領神會去添麵粉；李師傅目光朝水池一瞟，哪怕他手上正忙著別的事兒，我也能知曉要清洗食材了，一切盡在不言中。
    說起最讓我開心的事兒，當屬工作餐的變化了。起初，我剛進廚房，廚藝那叫一個不精，做出來的工作餐常常遭師傅們毫不留情的批評。有時候，一道菜端上去，大夥嚐了一口，就紛紛皺起眉頭，把筷子一放，開始七嘴八舌地給我指問題，我低著頭，滿臉通紅，挫敗感滿滿。可我心裏憋著一股勁，一定要把廚藝提上去。白天跟著師傅們實操，晚上回到宿舍就抱著菜譜鑽研，還時不時上網找教程學習。隨著不斷鑽研、實踐，工作餐的品質逐漸提升。現在，師傅們用餐時沒了往日的批評，偶爾有人夾起一筷子菜，細細咀嚼後，微微點了點頭，那無聲的認可，讓我備受鼓舞，感覺自己朝著更高廚藝目標又邁進了一大步。
    回想這一路，多虧師傅們傾囊相授，把畢生經驗、絕學毫無保留地教給我，我才成長得這般迅速。廚師長也默默關注著我，前些日子，我正在後廚忙碌，廚師長悄無聲息地走到我身邊，拍了拍我的肩膀，輕聲說：“小夥子，幹得不錯，這個月給你漲工資。”那一刻，我激動得差點把手裏的鍋鏟都扔了，滿心都是自豪，覺得自己所有的付出都有了回報。
    技藝漸長，感恩之情愈發濃烈，我本想送份大禮，好好感謝師傅們的栽培之恩，可一看工資條傻了眼，手頭這點錢，哪夠買讓師傅們心儀的東西。琢磨來琢磨去，我決定發揮專長，親手籌備一桌謝師宴。
    為了這場謝師宴，我提前好久就開始籌備。每天晚上躺在床上，腦海裏就像放電影一樣，反複琢磨菜單，既要有淮揚菜經典韻味彰顯師門傳承，像軟兜長魚、文思豆腐這些經典菜品不能少，又得有我的創意閃光點，讓師傅們驚豔。食材挑選更是不敢含糊，跑遍了城裏大大小小的市場，隻為尋得最新鮮地道的原料。有時候，為了買到正宗的老母雞，我天不亮就趕到城郊的農貿市場，跟農戶討價還價，就盼著能做出一鍋香濃醇厚的母雞湯。烹飪時，我會把從師傅們那學到的本事全用上，融入每一道菜肴，盼著師傅們能品出我的感恩與成長。
    這段時間，我下午休息時都沒閑著，緊鑼密鼓為謝師宴忙碌。為把淮揚菜魅力盡顯，常向李師傅請教 12 月食材選用竅門，他經驗老到，每次答疑解惑都讓我受益匪淺。有一回，我問他冬季做紅燒獅子頭，用哪種部位的豬肉最好，他放下手裏的活兒，拉著我走到冰櫃前，指著一塊肥瘦相間的五花肉說：“小夥子，記住了，就這塊，做出來的獅子頭口感鬆軟，入口即化。”
    日常工作裏，我的麵點手藝也進步顯著，發麵技巧得心應手，獨立完成整套工序不在話下，這都離不開師傅們的悉心指導。忙裏偷閑時，我也沒忘陪李師傅買菜的承諾，跟著他在菜市場轉，聽他講食材門道，每次都收獲滿滿。有一次，跟著李師傅在一個攤位前停下，他拿起一根黃瓜，對我說：“看這黃瓜，刺兒硬挺、頂花帶刺，這就是剛摘下來不久的，新鮮著呢。”
    隻是這三個月下來，除掉生活費，手頭所剩無幾，能動用的資金不超過兩千，還都是以前攢下的。資金有限，菜單改了又改，既要誠意滿滿，又得顧及成本，費了好大勁，最終才把菜單定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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