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煙火織夢:歲月縫補裏的星辰
字數:6344 加入書籤
夕陽的橙紅漸漸退去,趙輝踩著路燈的光影往家走,掌心還殘留著保溫桶的餘溫。剛轉過街角,就看到李洪炫抱著紙袋站在梧桐樹旁,發梢被晚風吹得輕輕揚起。她眼尖地望見他,立刻笑著晃了晃手裏的袋子:“英雄大人,驚喜派送員已就位!”
紙袋裏是幾個精致的小盒子,打開來竟是造型可愛的星空馬卡龍,紫色糖霜上點綴著可食用銀箔,在路燈下閃著細碎的光。李洪炫歪頭看著他,耳墜上的小月亮吊墜跟著晃動:“知道你今天被‘圍觀’了一整天,特意買了甜食給你‘解壓’。”她忽然從包裏掏出枚徽章別在他衣襟上,徽章中心是盾牌形狀,刻著小小的“正義”二字,邊緣用碎鑽拚成光芒的形狀。
“這是我親手設計的。”她仰起臉,眼睛亮晶晶的,“以後你每次出任務,就當我在你身邊陪著。”趙輝伸手將她輕輕攬進懷裏,聞著她發間淡淡的茉莉香,忽然想起今天在食堂,同事們調侃他“提前進入女婿角色”時,他耳尖發燙的模樣。遠處的便利店傳來關東煮的香氣,街邊的流浪貓踩著圍牆走過,尾巴在夜色裏劃出柔軟的弧線。
趙輝攬著李洪炫的肩往小區走,紙袋在她手裏沙沙作響,像秋天踩過枯葉的私語。路過便利店時,她忽然掙脫他的臂彎,發梢掃過他手腕時帶著茉莉香,小跑著鑽進暖黃的燈光裏。他望著她踮腳拿汽水的背影,手指下意識摩挲著公文包側袋——那裏藏著個小盒子,是今天午休時特意繞路去老字號買的桂花糖藕,知道李母總說外頭賣的太甜,這家老字號用的是蘇州金絲蜜藕,糖漿裏兌了陳皮碎。
“給,冰過的。”李洪炫遞來汽水,鋁罐表麵的水珠順著她指尖滑落在地,暈開小片水痕。他接過時故意往旁邊讓了讓,公文包側袋的棱角硌著肋骨,卻讓他想起今早出門前,在衣櫃前猶豫半小時才決定帶上的牛皮紙袋——裏麵裝著給李父的明前龍井,是上周去杭州出差時在茶農手裏收的,還有給李母的羊絨護膝,內襯縫著他親手寫的“防涼”二字,用的是李洪炫教他的十字繡針法。
拐進樓道時,感應燈像得了老花眼般忽明忽暗,李洪炫的鑰匙串在包裏輕響。“給你的。”她忽然轉身,將一枚鑰匙塞進他掌心,鑰匙扣是枚迷你算盤,顆顆銅珠磨得發亮,邊緣刻著“平順”二字,是李父用退休前最後一塊辦公木料刻的。他指尖觸到鑰匙環上的新紋路,想起今早路過文具店時,特意買的鑰匙防丟貼——背麵刻著“李宅0302”,還有個小按鈕,按下就能發出微光,方便老人夜裏找鑰匙。
三樓轉角的茉莉開得正盛,白色小花沾著夜露,像撒了把碎星在綠葉間。門未敲先開,李父穿著洗舊的藍汗衫,計算器夾在臂彎裏,鏡片後眯著的眼尾堆起笑紋:“小輝啊,你阿姨今早五點就起來拆你那公文包了。”話音未落,趙輝已從公文包裏掏出牛皮紙袋,遞到李父懷裏:“叔,這是杭州的龍井,您說過喜歡炒豆香的。”又轉身從側袋拿出禮盒,遞給迎上來的李母,“阿姨,這護膝是羊絨的,您腿疼時敷敷。”
李母捧著禮盒的手微微發顫,盒蓋邊緣的金絲勾線蹭過她掌心的老繭。“你這孩子,亂花錢...”她輕聲埋怨,卻在打開盒蓋看見護膝上的“防涼”刺繡時,忽然紅了眼眶。李父湊過來看龍井,茶罐上的燙金紋路映著他鏡片,忽然伸手拍了拍趙輝肩膀:“你小子,比我那口子還會挑茶葉。”
玄關櫃上的相框裏,三人笑容被永遠定格在春日公園——李洪炫穿著鵝黃色連衣裙,他握著她的手站在中間,李父背著相機站在右側,身後湖麵倒映著漫天粉紫雲霞,像誰不小心打翻了調色盤。換拖鞋時,他看見自己常穿的棕色皮鞋旁多了雙新拖鞋,藏青色鞋麵繡著竹葉,鞋頭微微上翹,是李母照著老北京千層底的樣子做的,鞋墊裏還塞著張紙條:“小輝腳大,特意加了半寸”。
客廳裏,李母正戴著老花鏡穿針引線,台燈將她的影子投在牆上,像幅會動的剪紙。公文包攤開在膝頭,拉鏈裂開的口子像道舊傷,她指尖捏著銀線,針尖數次戳到掌心又慌忙縮回。趙輝忙蹲下身,從茶幾抽屜裏翻出創可貼,卻在觸到她指尖時愣住——那上麵布滿細密的針孔,是年輕時在服裝廠做女工留下的印記。“阿姨,以後這些細活,讓我來。”他輕聲說,從公文包裏拿出個小工具盒,裏麵整整齊齊碼著不同型號的拉鏈頭和頂針。
李母盯著趙輝手裏的工具盒,老花鏡滑到鼻尖,眼裏閃過驚訝:"哎喲,你咋還會這個?"她指尖輕輕摩挲著盒蓋上的牛皮紋路,忽然笑出滿臉褶子,"我年輕時在廠裏,縫補組的張大姐總說"男人動針線,準沒女人細",這話該讓她聽聽!"
趙輝蹲在落地燈旁,燈光在他睫毛投下暖黃的影。他捏起枚頂針套在食指上,金屬環圈恰好裹住指節——這是上周陪李洪炫逛五金店時特意挑的,記得她說過母親年輕時總抱怨頂針磨手。銀線穿過拉鏈齒間的動作極輕,像在給舊傷口敷藥,李母湊近了看,發現他用的是"之"字形縫法,和廠裏老師傅補帆布包的手法一模一樣。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當年我給你叔縫褲腰帶,總把線扯得太緊,他後腰上勒出紅印子。"李母忽然開口,從針線筐裏摸出塊碎布頭,上麵歪歪扭扭繡著"永結同心",是她結婚時繡的枕套邊角料,"你看這針腳,跟蜈蚣爬似的。"
趙輝接過布頭,發現褪色的紅線裏還纏著根白發。他想起上個月回家時,母親戴著老花鏡給他縫襯衫扣子,針尖在布料上猶豫半天,最後還是把線穿錯了扣眼。"我媽現在還總說要給我做件中山裝,"他嘴角揚起笑紋,"去年教她用縫紉機,老太太對著說明書研究了三天。"
李母忽然伸手,替他捋了捋被燈光烤得微卷的劉海:"當媽的都這樣,總怕孩子穿不暖。"她從針線筐最底層翻出個鐵皮盒,裏麵整整齊齊碼著按顏色分類的線團,最上麵是團銀線,"這卷還是你上次說公文包拉鏈要補,我特意去裁縫鋪買的,人家說這叫"魚鱗線",結實得很。"
拉鏈縫到最後兩寸時,趙輝忽然從工具盒裏拿出枚銅製拉鏈頭,上麵刻著麥穗圖案:"阿姨,這個換上試試?"李母接過對著燈光看,麥穗紋路裏還嵌著"平順"二字,和鑰匙扣上的刻字一模一樣。"你這孩子,啥都想得周全。"她輕聲說,指尖撫過拉鏈頭,忽然想起上次去趙家吃飯,趙母拉著她的手說"小輝從小就愛攢這些零碎物件"。
客廳掛鍾敲了九下,李洪炫抱著洗好的水果進來時,正看見母親拉著趙輝的手,往他掌心裏塞蜜餞:"嚐嚐,這是我用你買的桂花糖藕汁醃的,比外頭賣的清爽。"趙輝咬開蜜餞,清甜裏混著陳皮香,忽然想起今早視頻時,母親在電話裏叮囑他"少吃甜食,記得給小李媽媽帶點降糖茶"。
"媽,您又嘮叨他。"李洪炫把果盤放在茶幾上,卻在看見公文包時愣住:原本開裂的拉鏈換了新頭,銀線在燈光下織出細密的紋路,像道愈合的疤。她忽然想起大學時,趙輝給她補過的帆布包——那時他總說"我媽說針線活能靜心",後來才知道是趙母手把手教他縫的第一顆紐扣。
李母起身收拾針線筐,鐵皮盒底掉出張泛黃的紙,趙輝彎腰撿起,發現是張體檢報告,日期是上個月,李母的血糖那一欄畫著紅圈。他想起剛才摸工具盒時,觸到的血糖儀試紙——原來她總說"人老了眼花",其實是血糖高導致的視物模糊。
"阿姨,"他忽然開口,從公文包裏拿出個小本本,"這是我媽幫著整理的控糖食譜,您看這樣安排行不行?"李母接過本本,扉頁貼著趙母用紅筆寫的批注:"薏米需炒製去寒,南瓜子含油分宜少量"。她翻到"冬瓜薏米湯"那頁,看見備注欄畫著兩顆相連的小太陽,旁邊寫著:"小輝說您愛喝,我加了陳皮絲"。
"輝子媽真是個細心人,"李母指尖摩挲著紙頁,忽然抬頭看向牆上的全家福,"上回她送我的艾草香囊,我還掛在衣櫃裏呢。"話音未落,趙輝的手機震動,屏幕彈出母親的消息:"問問小李媽媽,控糖粥裏的燕麥片要不要換成苦蕎?"
趙輝看著她鬢角的白發在燈光下閃著光,忽然想起上周陪母親逛公園,老太太指著銀杏樹下的縫補攤說:"以後我也學這個,省得你總買新包。"他伸手替李母關掉刺眼的台燈,打開桌上的小夜燈——那是李洪炫去年送的,燈罩上印著她繡的向日葵,此刻在暖光裏像朵盛放在冬夜的花。
"阿姨,以後晚上別再摸黑縫補了,"他輕聲說,"您看這夜燈,亮度剛好能穿針。"李母看著暖黃色的光暈裏,趙輝認真整理工具盒的模樣,忽然覺得兩個家庭的煙火氣在此刻交疊——那邊廂趙母或許還在燈下研究新的降糖食譜,這邊廂她看著眼前的年輕人,像看著自家孩子般親切。
窗外的月亮升到中天,茉莉花香透過紗窗漫進來。李洪炫靠在門框上,看著母親和男友頭碰頭討論食譜的背影,忽然想起上次兩家人聚餐時,兩位母親湊在廚房包餃子的場景——趙母擀皮兒,李母調餡,案板上的麵粉沾在她們圍裙上,像撒了把星星。原來所謂緣分,從來不是突如其來的碰撞,而是兩個家庭的溫暖,像針與線般,悄悄縫進彼此的歲月裏。
廚房的砂鍋“咕嘟咕嘟”冒著泡,冬瓜薏米湯煨得稠稠的,枸杞浮在表麵像幾粒紅瑪瑙。李洪炫掀開鍋蓋,白汽漫上她的睫毛,忽然想起今早七點的廚房:母親踮腳從吊櫃第三層拿蓮子,銀發在朝陽裏閃著光,青瓷罐底積著薄灰,是她特意留著的“老貨”。“多喝點,去濕氣。”她往他碗裏舀了兩大勺薏米,卻看見他忽然起身,從紙袋裏拿出個油紙包:“差點忘了,這是給您的桂花糖藕,低糖版的。”
四人圍坐時,李父打開啤酒的“啵”聲與窗外蟲鳴應和。“你們局那財政公開欄,我今天特意騎車去看了。”李父往他碗裏添排骨,肥瘦相間的肉塊浸著湯汁,“表格做得清楚,老百姓一眼就看懂,比我當年在廠裏做財務報表強多咯。”趙輝夾起塊糖藕放進李母碗裏,糯米裏的桂花蜜緩緩流出,在白瓷碗裏染開小片金黃:“阿姨嚐嚐,這糖藕的甜度,跟您做的八寶粥似的。”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呀,胸針歪了。”李洪炫忽然伸手,指尖掠過他鎖骨時,兩人同時觸電般縮手。胸針是財政局的麥穗徽章,邊緣刻著“為國理財”四字,他入職那天領的,如今別在藏青色襯衫上,被台燈照得發亮。李父假裝咳嗽著啃排骨,筷子卻悄悄將自己碗裏的薏米撥進趙輝碟裏,被李母笑著拍了下手:“老頭子,你尿酸高,別搶小輝的。”說著,又往趙輝碗裏添了塊糖藕,“多吃點,看你最近都瘦了。”
洗碗時,水聲響徹廚房,趙輝望著窗台上的相框出了神。那是去年登山時拍的,他背著兩人的背包,李洪炫舉著登山杖指向遠方,背後青山如浪,雲隙裏漏下的陽光恰好落在他胸前徽章上,像誰按下了時光的快門鍵。袖套上的碎花被水浸濕,散發出淡淡肥皂香,他忽然想起母親在世時,也是這樣邊洗碗邊哼老歌,水珠濺在圍裙上,像撒了把星星。此刻,他悄悄將李父喝剩的啤酒收進冰箱,貼上便簽:“叔,睡前半杯,別貪多”。
臨睡前,李洪炫抱來的被子帶著陽光味,小雛菊圖案在月光裏若隱若現。灰色衛衣領口的向日葵繡得歪歪扭扭,她說是小學三年級時偷拿母親的針線學繡的,第一針就紮破了手指。他穿著衛衣走進客廳,看見李父正戴著老花鏡研究龍井的衝泡說明,李母坐在沙發上,膝蓋上蓋著新護膝,手裏翻著本舊相冊。“小輝,來看看。”李母招手,相冊裏掉出張泛黃的照片——年輕的她穿著工裝,抱著個粉色玩具算盤,站在國營服裝廠門口,身後的黑板報上寫著“精打細算,為國奉獻”。
躺在客房床上,月光從窗簾縫裏爬進來,在天花板織出銀線。枕頭邊的《財政法規匯編》翻開著,夾著的老照片裏,紮衝天辮的小女孩抱著粉色玩具算盤,站在財政局門口笑出豁牙,身後穿製服的工作人員正彎腰給她戴卡通工作牌,背景牆上“為國聚財 為民理財”的標語清晰可見。手機震動時,他看見李洪炫發來的消息:“我的窗簾開了15度角,能看見獵戶座。”他回複:“我看見你房間的燈,像顆不會落的星星。”
他起身走到窗邊,對麵二樓的燈光暖得像塊融化的黃油,窗簾縫裏漏出的星光,比去年在山頂看見的更亮。摸出徽章別在睡衣上時,聽見樓梯間傳來輕輕的腳步聲——李母抱著熱水袋經過,袋子上的便利貼寫著“小輝專用,60度水溫”,字跡力透紙背,像她熬湯時總記著的火候。而他放在廚房的牛皮紙袋裏,還藏著包沒來得及給的黑芝麻糊,包裝上貼著便簽:“阿姨,早晚各一勺,防失眠”。
抱著熱水袋躺下,被子裏的茉莉香混著陽光味,他忽然想起財政局走廊的標語:“財政工作是民生底線”。此刻掌心的溫度,腕間鑰匙的重量,比任何報表數字都更真實。窗外蟬鳴漸弱,遠處便利店的燈還亮著,他聽見隔壁傳來翻書聲,一下,兩下,像春夜細雨落在窗台。而客廳的茶幾上,悄悄多了袋他早上買的核桃——給李父補腦子,旁邊放著他睡前削好的蘋果,切成星星形狀,用保鮮膜蓋著,旁邊貼著便簽:“炫炫,當夜宵”。
夢裏,他穿著繡著向日葵的衛衣站在廚房,李母在教他攪蓮子粥,木勺在鍋裏轉出圈圈漣漪。李洪炫在切蘋果,案板上堆著星星形狀的果肉,陽光透過紗窗落在她發頂,像撒了把金粉。遠處傳來自行車鈴聲,巷口的槐樹沙沙作響,他低頭看胸前的徽章,忽然發現麥穗旁多了朵小雛菊,正沾著晨露輕輕顫動。而他身後的餐桌上,擺著給李父的新茶杯,給李母的按摩捶,還有束剛從花店買的康乃馨,用牛皮紙包著,放在最顯眼的位置。
這一夜,月光很暖,枕頭很軟,他終於明白,所謂歲月靜好,從來不是單槍匹馬的衝鋒,而是有人為你留一盞燈,溫一碗湯,把人間煙火,熬成最濃的糖。而他能做的,不過是把那些藏在報表裏的溫柔,化作給他們的每一份小心意,讓愛,在柴米油鹽裏,慢慢生長。
喜歡平凡的世界後記請大家收藏:()平凡的世界後記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