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再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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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兄,師弟我看不來風水,武當不似我們三派,講究個劍歸山、人入澤、葬於海……”
    “這塊地我看著挺不錯,有山,有水,山是好山,水是好水,你向來不喜爭鬥,我覺得這山腳下,應該挺適合你的……”
    道盟某地,
    如黛的青山旁緩緩流淌綠水,粼粼如藍的水麵上有從未見過的漂亮鳥雀們來回徘徊。
    迎著燦爛的陽光,它抖擻身子,一個俯衝,‘噗通’一聲入水抓起掙紮擺尾的魚兒!
    就在鳥雀脫水欲一飛衝天時,鷹唳聲起!!
    唳——!!
    一隻步入中年,神駿不再的白頭鷹自河旁樹杈上扇動羽翼,以極好時機在鳥雀淩亂逃竄時將其撲殺!
    其它鳥雀同伴見狀,立時一哄而散。
    “嘩——”
    因著慣性差點跌入水中的白頭鷹穩住身形,雖沾了不少水顯得頗為狼狽,但那雙日漸蒼朽的鷹目卻是肉眼可見的滿足。
    總算有了些收獲。
    細細一看,助它翱翔的羽翼仿佛受了傷,乃至於腐爛些許。
    曾搏擊九天,視大地為獵場、視萬物為螻蟻,縱橫睥闔的它或許怎麽也想不到會淪落至此……
    當鷹歸藍天,鳥雀盡散,灰頭土臉、麵色慘白的顧應也終於刨出一個坑。
    正正好能把一旁繩索散落周邊的棺材葬下。
    再一旁,離他僅有三尺之遙的塗山雅雅終是忍不住了,蚊聲道:“你歇歇啊……不用…急的……”
    聲音中滿是關切和心疼。
    自回歸圈內的這數日,顧應背著早沒了任何氣息的蕭居奕趟遍了道盟西北千裏,待於一片茂林中尋到材質一棵上好、樹冠茂盛的樹木時方才願意輕輕放下他師兄。
    繼而,一劍斷樹,‘轟隆’倒塌後耐著性子雕琢。
    時值幕至清晨,棺木方才雕琢成型,他把手裏用成斧子的劍隨手一杵,回頭愣愣地看了好一會兒倚靠樹木,闔眸好似沉睡,晨曦透過樹葉落在身上的蕭居奕。
    良久,他幾步走到其麵前,攔腰抱起。
    樹影覆蓋依舊難掩鋒芒的劍身上,隱約倒映著他平穩的身形。
    入棺,取出早先背好的麻繩,在從始至終沒給他添亂、開口,隻是倔強跟著的塗山雅雅注視下纏好,而後,略顯艱難地負起。
    知他快到了極限的塗山雅雅張口欲言,卻,不曉得該怎麽勸。
    如何能勸?
    再此後,又是數日,
    本就蒼白的顧應臉色愈發慘白,步伐也沒了先前平穩,直給塗山雅雅看得一陣揪心,情緒隨他而牽動……
    縱使如此,她依舊不敢勸。
    冥冥中的直覺告訴她,不能勸,不能勸,絕對絕對,不能勸……
    直到,來到此地。
    直到,顧應挖出坑後自這段時間來第一次自說自話,她才終於忍不住出聲勸阻。
    意料之中的冷眼、慍怒、淡漠……通通沒有。
    有的隻是顧應回眸一望,早便幹裂開來的嘴唇動動:“好。”
    回完,他坐在坑前,右手撩起衣袍從腰間取出酒葫,昂起脖子飲了一大口。
    見狀,塗山雅雅抿著唇坐在他身旁,距離,不過三尺。
    待顧應喝的差不多了,酒葫往腰間一別,又開始發呆。
    一雙沒有任何情緒的灰色眸子呆呆盯著那坑裏邊兒看。
    或許是在想,這麽小的地方他師兄是否能睡得慣吧……塗山雅雅神情低落的暗想。
    突然,一隻大手撫摸上她的頭頂。
    卻,渾然不似以往溫暖。
    反倒有著一股難以言說的冰涼,並不刺骨。
    一壺外觀平平無奇的酒被遞到她麵前,“辛苦你了。”
    這酒,是在這些事情發生前她剛喜歡上的。
    芝麻香的味道她很喜歡,新奇,隻可惜當時隻有一壇,花再多的錢也隻有一壇。
    說是難釀,明年來還會有。
    她當時,遺憾了幾天……
    “先喝著,我給師兄……”
    仿佛在一瞬間正常起來了的顧應柔聲打斷她的思緒,頓了頓,扯起嘴角笑了笑。
    在塗山雅雅怔怔接過酒壺後,起身,踩著步子幾步走到棺材側,俯身、指尖戳土,分量不輕的棺木隨他腰間發力騰空。
    不過幾息,顧應一手托住棺底、一手扶住棺頂邊緣走到坑前,在塗山雅雅的視線中……
    葬了進去。
    繼而,顧應開始刨兩旁新鮮的土堆,沒有一絲猶豫和不舍。
    塗山雅雅呆愣一會兒後把酒壺往腳邊一擱,也過去幫忙。
    身為妖,她勁比較大,起碼比顧應大。
    縱然她捧起塵土的動作並不粗魯,也比虛弱的顧應快上不少。
    而露天棺木也隨著如細雪飄落的飛揚塵土慢慢的被掩蓋,直至塗山雅雅繞到顧應那兒搭手,徹底與大地融為一體……
    “嘩~”
    塗山雅雅踮起白皙的腳趾,極其認真地捧著土自墳堆上一落。
    這簡陋的墓,便成了個大概。
    坐在墓前的顧應以指為劍,埋頭在懷抱的石板上麵比比劃劃。
    那垂落的摻白鬢發在看過來的塗山雅雅眼中分外刺眼。
    尤其是配上顧應那張雖慘白卻難掩其俊秀的麵龐。
    她隨意拍拍手走到他身邊坐下,垂眸望去。
    ‘武當居之輩蕭姓……’
    寫到這,停了。
    塗山雅雅下意識發問:“為什麽不寫了呀?”
    聞言,顧應點頭,又搖頭,伸出的食指一屈,隨另外四指一攤,輕輕在上麵一抹,輕聲道:“不知道寫什麽,無非寫師兄的姓名,蕭師叔的名諱,至多,加個你我。”
    你我……塗山雅雅被最後兩個字說得心暖暖的……
    顧應轉而一笑,非常自然,“所以我轉念一想,師兄大抵也不願我寫這東西吧。”
    “不如和師姐一樣,成個無名墓。”
    “哦哦,這樣啊。”塗山雅雅點點頭,表示聽懂了。
    隨後,隻聽顧應低聲說道:“丫頭,我困了……”
    他便這般,於新立墓前,垂首盤膝而眠,連一句話也沒多說。
    見狀,塗山雅雅懵了懵,再三確認他隻是累了而非身體有問題後起身拾回酒壺,又一瞬回到他身邊。
    這一次,距離不過三寸。
    最後,托著腮癡癡看著他的睡顏發呆。
    像是送葬,又像是安撫,日上三竿的陽光沒有毒辣,反而分外和煦。
    其之下,有一雙漂亮的褐色眸子裏滿是某人麵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