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48章 稅蟲噬體赦免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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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四,牢舍門上數字變成了:壹——距鎮武司清賬日還剩一天。
新牢舍建成後,清賬疼痛等級翻倍,獄友們臉上布滿了陰霾。
吃早飯時,呂龜年找到了我,遞給我一個鹹鴨蛋,“江小哥,我兒子昨天來看我送過來的。”
他壓低聲音,“聽說這次升級了疼痛等級,我這次不知道能不能挺過去。”
我心中一陣悲哀,之前他幫了我許多忙,知道他想說什麽。
“我知道了。”
我拿起鹹鴨蛋,直接去找趙無眠,說明了來意。
趙無眠毫不留情地拒絕,“他欠三萬多兩,又偽造鎮武司稅紋,我無能為力。”
我說就一次。
“全天下隻有兩人能免噬體。”
趙無眠手指按在案上,冷然道:“一個是陛下,一個是秦掌司,不要逼我做違背原則之事。”
“上次天機山莊的事他也有一份功勞!”
我憤然道,“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過河就拆橋,卸磨便殺驢。果然是鎮武司的做派!”
趙無眠一指門口:“出去!”
賈正義見我倆又要吵架,口中笑著道:“江稅吏,有件小事我得麻煩你一下。”
他衝我使了眼色,拉著我出了房間,“趙監正是鎮武司要員,歸秦掌司直管,這事兒找她,讓她很為難啊!”
我還忿忿不平,“老呂一把年紀了,幫了我們這麽多忙,還能折騰幾次?”
賈正義嗬嗬一笑,“你找我啊!”
我心中大喜,“你有辦法?”
賈正義帶我來到他公署,抽出一張紙,是六扇門獄卒牢舍分配安排調整令。
他把呂龜年的名字寫上,“臨時把老呂調到乙字號,過了明天再讓他回去。”
乙字號牢舍雖也有稅蟲噬體,但疼痛等級弱了不少,以他春宮抗痛法,應該能撐得過去。
我摟著賈正義肩膀,“賈主簿你可以啊,還真有一套。”
賈正義笑道:“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活人還能讓尿憋死?”
“你們在嘀咕什麽?”
抬頭望去,趙無眠站在門口,神色凜冽。
我連忙去藏桌上的調令,卻被趙無眠一把奪了過去。
“六扇門囚犯牢舍調整令?”趙無眠緩緩念道。
“調令需提前三日經青州監核驗,”她指尖真氣瞬間將調令震碎,“你以為秦掌司的算盤,容得下一粒擅自滾動的珠子?”
紙屑紛揚,散落一地。
賈正義喉結滾動,後退半步,“趙……趙監正,屬下……”
我心中大怒,你自己不做,還不讓我們做,真是個好監正。
“趙無眠你不要太過分!”
鏘!
趙無眠長劍出鞘,抵住了我頸間,“江小白,不要得寸進尺。”
劍鋒抵住我喉結的刹那,我聽見麵具下傳來急促的呼吸聲,顯然她也動了怒。
我往前一挺脖子,“有本事割下去!什麽不死宗,什麽東海舵,我不幹了,愛咋咋的!”
她渾身一顫,手指微抖。
麵具邊緣突然滑落一滴汗,和那夜假扮情侶被利群長老識破時一樣。
賈正義連忙勸和,“趙監正,有話好好說,別生氣……”
沉默。
雙方就這樣僵持著。
良久,趙無眠撤去長劍,深深呼了口氣。
“耽誤了正事,我唯你是問!”
她將一張稅紙拍在桌子上,說罷轉身離開。
外麵塵微台上傳來陣陣蜂鳴聲,刺得耳膜生疼。
我氣喘呼呼,“什麽人啊!”
賈正義看了一眼紙,“老呂有救了。”
趙無眠拿來的是鎮武司稅紙,抬頭一行字:《鎮武稅司稅蟲噬體臨時赦免書》。
按鎮武司規定,欠稅武者在清賬日被征調執行鎮武司重大任務時,可臨時豁免稅蟲噬體懲罰。
我又錯怪她了。
……
來到趙無眠門口,我敲了敲門,小聲道:“趙監正?”
趙無眠低頭處理公文,並未理我。
早飯還放在一旁,沒有動筷箸。
我厚著臉皮來到她麵前,“這是我親自下的鹹鴨蛋,特意給你送來了。”
“油很多,老香了,要不你嚐一口?”
我敲碎鴨蛋,剝下蛋殼,“您要是不方便,我喂你?”
趙無眠抬頭,目光射來一道寒意,“滾!”
我老臉通紅,正要離開,她敲了敲桌子,“鴨蛋留下!”
我嘿嘿一笑,“還熱乎著呢,趁熱吃!”
趙無眠說:“晚上的事若是辦砸了,我一劍一劍剁了你。”
我舉手發誓:“玉溪老狗活得過今晚,我跟著你姓!”
……
我拿著鎮武司稅紙帶呂龜年去塵微台辦赦免。
塵微台金光掃過赦免書的刹那,老呂突然佝僂著捂住腹部。
他頸間青筋暴起,像有無數蟲足在皮下蠕動。
“忍住了!”
我死死按住他痙攣的膝蓋,稅蟲感應到赦免書生效,不甘地縮回血脈深處。
呂龜年老淚縱橫,握著我的手,“江小哥,我這條老命是你給的,有什麽用得著我的地方,你盡管開口!”
我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玉溪手中的稅紋晶石已經收集了一千多“不死軍團”的稅紋,可還缺一道——玉溪老狗自己的稅紋。
我丹田內的天機筆毫雖能修改和複製稅紋,但必須要接觸到稅紋實物。
呂龜年的丹青畫法卻沒有這個限製,之前陰九章的稅紋,他隻看了一眼,就能偽造出來。
若是把玉溪老狗的稅紋綁在一頭豬上……
“老呂,今晚我會讓二師兄帶你去一個地方,到時候……”
……
下午,來到安全屋。
玉溪麵前擺著三隻雞,剩半頭烤乳豬,地上滿是碎骨。
撕咬雞腿的嘴角淌下油漬,頸側紅斑已蔓延到耳後,可絲毫不影響他往嘴裏塞食物。
吃這麽多,難怪胖得跟豬似的。
“江舵主,今夜消耗太大,要不要再吃點?”
我連搖頭,表示已經吃過了。
玉溪長老又撕了一根雞腿,“今夜行動,隻有你我和李堂主三人。”
我說鎮武司得到消息,正在城北養殖場布防。
玉溪眉頭一皺,打量著我,“你怎麽沒去?”
“都是隔壁富陽郡調過來的,上麵信不過我們。”
玉溪點點頭,“也對,換我也會如此。”
……
夜幕降臨。
我和玉溪長老換了兩套夜行衣,離開安全屋。
衣服是我借來的,玉溪體型臃腫,勉強能塞進去,隻是樣子有些滑稽。
玉溪帶我出了城。
夜風裹著腐爛菜葉味撲麵而來,這是城南特有的垃圾場氣息。
我訝道:“不是去城西嗎?”
玉溪嗬嗬一笑,“兵不厭詐!本座的想法,又豈能輕易讓人猜透?”
我心中暗驚,千算萬算,他竟挑了城南的養殖場。
那裏距塵微台十裏,地勢開闊,若是出事,根本無處可藏。
之前的那些部署,可就全都白費了。
不過事已至此,我隻能豎起大拇指,“還是長老考慮周到!”
看來隻能見機行事了。
夜梟掠過枯樹枝頭,我數著更夫梆子聲計算時辰。
亥時初刻的月光將玉溪影子拉成臃腫的怪物。
“江舵主很緊張?”玉溪忽然駐足,肥碩身軀擋住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