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429章 借機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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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目光再次聚焦在我身上。
    我端起麵前的酒杯,不疾不徐地飲盡,隨後才緩緩站起身。
    “張知縣,”我聲音平和道,“所言,極是!”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連張承恩都愣了一下,顯然沒料到我會直接承認。
    我環視眾人,沉痛道:“孫特使遇害,確是我鎮武司護衛不周,此責,我江小白絕不推諉!”
    話音未落,我猛地抬頭,目光如電直射張承恩,“然而,張知縣!你口口聲聲指責鎮武司治安不力,那本官倒要問問你!”
    我盯緊著張承恩:“就在上月,你治下的敘永縣,便有九幽教妖人以‘神水避瘟’之名,蠱惑鄉民,斂財害命!我鎮武司協同點蒼派三位高手前往剿殺,可那夥妖人卻似未卜先知,在我等到達前一刻便人去樓空,蹤跡全無!”
    我踏前一步,質問道:“一次是巧合,可接連三次皆是如此!張知縣,你告訴本官,若非有人暗中通風報信,九幽教妖人,何以能次次精準遁走?你這‘治安有力’的敘永縣,究竟是鐵板一塊,還是早已被九幽教滲透成了篩子?”
    張承恩臉色瞬間漲紅,指著我厲聲道:“江小白!你……你無憑無據,休要血口噴人!”
    “無憑無據?好,那我們便說說有憑有據之事!”
    我冷笑一聲,“前番通源錢莊一案,你張承恩名下,那八萬兩來曆不明的銀子,如今正封存於我鎮武司庫房!此事,你作何解釋?”
    張承恩如遭雷擊,渾身一顫,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不再看他,“趙盟主,你是通源錢莊的東家,此事你也知曉。據你之前所說,你對此等勾當亦是深惡痛絕,隻是被九幽教暗中操控,蒙在鼓裏,可有此事?”
    趙舉的臉皮抽搐了幾下。
    在無數道目光的注視下,他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江監正所言不差。九幽教確實狡猾。”
    我點了點頭,義正詞嚴:“諸位都聽到了!孫特使之死,與九幽教脫不了幹係!而這張承恩,自身貪腐證據確鑿,治下更是九幽教猖獗之地!本官倒要反問一句,在此王爺千歲壽誕吉時,你不思為王爺賀壽,反而跳出來,攻訐一心剿殺九幽教的鎮武司,攪亂壽宴,你究竟是何居心?”
    不等他辯解,我猛地一揮手,厲聲喝道:“來人!將此涉嫌貪腐、勾結妖人、擾亂王爺壽宴的狂悖之徒,給本官叉出去!押回鎮武司,嚴加審問!”
    殿外立刻湧入兩名鎮武稅吏,架起已然癱軟的張承恩就往外拖。
    “王爺!王爺救命啊!”張承恩殺豬般的嚎叫聲逐漸遠去。
    此時,坐在上首的巡撫田有光,微微蹙眉,出麵打圓場道:“江監正,今日畢竟是王爺壽辰,此舉……是否過於激烈,恐有不吉啊?”
    我對著田知府和蜀王的方向拱了拱手,“撫台大人,王爺!正因是王爺壽辰,才更要清除這等朝廷蛀蟲、妖人黨羽!鎮武司追查九幽,肅清奸佞,保蜀州安寧,便是對王爺千歲最好的賀壽之禮!”
    蜀王朱麟坐在主位上,臉色陰沉得幾乎要滴出水來。
    但他終究沒有出言阻止。
    我目光冷冷地掃過眾官員,警告的意味十足:
    老子手裏攥著你們勾結九幽、貪贓枉法的證據。
    誰再敢不知死活地跳出來,張承恩就是你們的下場!
    ……
    壽宴繼續進行。
    絲竹依舊,舞姿翩躚,但經過張承恩一事,氣氛總透著幾分壓抑。
    幾輪酒水下肚,許是為了緩和氣氛,亦或是有人不甘心,席間又一位青衫文人起身,乃是蜀中有名的才子周文淵。
    他手持酒樽,麵帶矜持笑意,對著蜀王躬身一禮:“王爺千歲,值此良辰,學生周文淵,願賦詩一首,為王爺壽!”
    蜀王素好風雅,露出幾分感興趣的神色,微微頷首:“準。”
    周文淵得了允許,精神一振。
    “金樽玉液映華堂,蜀地山河沐恩光。”
    他踱步殿中,朗聲吟道:“威加海內鎮八荒,德被西南勝中央。”
    此言一出,學政李文博眉頭緊鎖,幾位老成持重的官員也交換了擔憂的眼神。
    但在一片阿諛聲中,這些細微反應很快被淹沒。
    周文淵一邊做出沉思狀,一邊飲酒,每飲一口,便作一句詩。
    最後將杯中酒飲盡,放在桌上,大聲道:“願王千歲擎天柱,不使陰霾蔽日長!”
    此詩一出,尤其是“德被西南勝中央”、“擎天柱”等句,雖為頌聖,卻已隱隱透出僭越之意。
    但在場多數人沉浸於阿諛氛圍中,並未深想,頓時響起一片叫好之聲。
    “好!周兄高才!”
    “德被西南勝中央!此句氣魄非凡,唯有王爺當得!”
    “願王千歲擎天柱!妙極!”
    蜀王也哈哈大笑,心情大悅:“好詩,賞!”
    周文淵享受完眾人的讚譽,目光一轉,落在了我身上。
    “素聞江監正文武雙全,今日王爺壽宴,江監正何不也賦詩一首,以添雅興?”
    我心中冷笑,這是第一波不成,又換上文人的車輪戰了。
    想讓我在詩詞上出醜?
    我緩緩站起身,平靜道:“周才子謬讚。江某一介武夫,吟詩作賦,實非所長。”
    周文淵眼中閃過一絲得意,正要再說。
    我卻話鋒一轉,“不過,品詩論句,江某雖不精通,倒也略懂一點。既然周才子盛情相邀,那江某便品評一番。”
    我目光掃過那幾句詩,“周才子詩中這‘德被西南勝中央’一句,江某聽得有些疑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聖德澤被蒼生,不知周才子這‘勝’字,從何而來?是覺得王爺之德,已淩駕於朝廷之上,陛下之上了嗎?”
    “還有這‘擎天柱’,”我看向蜀王,“王爺,請恕下官孤陋寡聞。周才子以此喻王爺,下官愚鈍,實在不解其深意。莫非在周才子心中,王爺已可替代陛下,成為我大明的‘擎天柱’了?”
    我每說一句,周文淵的臉色就白一分。
    周圍叫好的聲音也低下去一分。
    整個大殿變得落針可聞。
    “至於這‘不使陰霾蔽日長’,”我最後看向周文淵,“卻不知在周才子眼中,何為‘陰霾’?是朝廷法紀?還是我等奉皇命行事之臣?周才子這是要請王爺,掃除什麽?”
    我一番“解讀”完畢,周文淵已是麵無人色。
    我厲喝道,“周才子以這等反詩送蜀王千歲,居心何在?”
    他冷汗涔涔而下,指著我顫聲道:“你胡說!強詞奪理!曲解詩意!我……我根本不是這個意思!你這是構陷!是文字獄!”
    蜀王坐在上首,臉色早已變得鐵青。
    我聞言,非但不怒,慢悠悠地說道:“是不是曲解,自有公論。何況,文章詩詞,本就任由評說。周才子如此激動,莫非是被我說中了心事?”
    我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絲毫不掩飾的威脅,輕笑道:“不過周才子放心,我鎮武司不管舞文弄墨的書生……否則,就憑你剛才那幾句詩,嗬嗬……”
    我沒有把話說完。
    但那聲意味不明的冷笑,讓周文淵雙腿一軟,差點癱倒在地。
    也讓在場所有文人士紳,脊背發涼,再無人敢出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