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437章 這口黑鍋的斤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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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初步清點完畢。”
    沈默將厚厚一摞冊子放在我麵前,“蜀王府、趙舉及九幽教名下所有產業,包括現銀、金珠、田產、地契、商鋪……”
    “折價粗估,達九百萬兩之巨!”
    這個數字,連我沒有想到!
    蜀王和九幽教這些年,當真是刮地三尺,富可敵國。
    “大人,這些……該如何處置?”沈默低聲問道。
    按照舊製,地方查抄如此巨款,鎮武司可分潤三成,這是一筆足以讓任何人瘋狂的財富。
    我幾乎沒有猶豫,“一分不留,悉數上繳國庫。不再遵循舊製分潤。”
    沈默愣了一下:“大人,這……”
    “這筆錢,是蜀王謀逆的罪證,更是燙手的山芋。”我打斷他,“我們不能要,也不敢要。”
    我走到窗邊,看著外麵看似平靜的成都街道。
    我在蜀州的一舉一動,此刻不知有多少雙眼睛在暗中盯著。
    處理得好,是分內之事;處理不好,就是授人以柄,萬劫不複。
    至少,京城至今的沉默,表示他們默許了我們之前的行動。
    接下來,我們遞上去的‘忠心’與‘規矩’有多少分量,將直接決定這口‘黑鍋’最終會砸在誰的頭上。
    我叮囑道:“此事,不得有任何差錯。”
    沈默神色一凜,徹底明白了其中的凶險,躬身道:“屬下明白,這就去辦!”
    ……
    唐家堡,後山幽靜小院。
    我和李長風、杜清遠穿過回廊,來到此處。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奇異的藥香,夾雜著淡淡的腥甜氣。
    隻見二師兄唐不苦正蹲在一個小火爐前,小心翼翼地扇著火。
    爐子上坐著一個小藥罐,裏麵墨綠色的湯汁翻滾,正是他在為唐老太爺熬製毒膳。
    這段時間,他一直留在唐家堡,為唐老太爺調理身體。
    我刻意沒有讓任何俗事來打擾他這難得的團聚時光。
    “處理得如何了?”二師兄頭也不回,聲音平淡。
    我將情況大致說了一遍,包括準備將所有查抄之物上繳,以及可能麵臨的後續風波。
    二師兄聞言,嗤笑一聲,隨手將扇子扔到一邊:“屁大點事。人是我殺的,跟你沒關係。讓那狗皇帝有什麽手段,衝老子來!”
    “二師兄!”我語氣加重,“我才是蜀州鎮武司監正!一切後果,自然由我一力承擔!”
    “一個狗屁監正,瞧把你給能的!”二師兄瞪著我,罵道,“真拿雞毛當令箭了?”
    “師父……”杜清遠見狀,連忙想打圓場。
    “誰是你師父?”二師兄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一點長進都沒有,油嘴滑舌!”
    杜清遠苦著臉,偷偷拽我袖子,小聲道:“姐夫哥,不,師叔……您幫我美言幾句啊……”
    我看著二師兄那副嘴硬心軟的樣子,心裏好笑。
    便順著話頭說了杜清遠幾句好話,說他辦事機靈,在蜀州也幫了不少忙。
    二師兄哼了一聲,沒再理會杜清遠。
    他轉向一直沉默的李長風,點了點頭:“長風,做得不錯。”
    李長風隻是抱了抱拳,依舊沒有多言。
    這時,毒膳的火候到了。
    二師兄小心地將藥湯倒入一個玉碗,黑乎乎的藥汁,氣味更加刺鼻。
    他端著碗,對我示意了一下:“你也來。”
    我跟著他走進內室。
    半月不見,唐老太爺的氣色果然紅潤了許多。
    他眼神清亮,端坐在太師椅上,之前那股縈繞不去的沉沉暮氣,已然消散大半。
    世人都懼怕二師兄的毒術,視他為血手人屠。
    卻不知他的醫術,才是真正的世間無雙,已臻化境!
    唐老太爺見我們進來,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揮揮手,讓所有伺候的弟子下人都退了出去。
    室內隻剩下我們三人。
    “小白,事情老夫都聽說了。難為你了。”
    老太爺看著我,“往後有什麽打算?若需要用錢,盡管開口,唐家還有些家底。”
    “多謝老太爺。”我躬身一禮,“眼下,確實有一個不情之請。”
    “但說無妨。”
    我深吸一口氣,說出了我的決定:
    “我想請唐門,將逆流針的核心技術與生產線,整體轉移至青羊宮。”
    我話音剛落,二師兄的眉頭就緊緊皺了起來,臉上寫滿了不悅。
    我立刻解釋道:“二師兄,老太爺,請聽我分析。”
    “第一,夜宴之後,明眼人都知道是二師兄出手殺了朱麟。即便我對外一力主張是我所為,但在那些真正的掌權者眼中,唐門與此事已然脫不了幹係。”
    “第二,逆流針如今是鎮武司的官辦采購,利潤巨大,不知多少雙眼睛盯著。之前有蜀王和九幽教的壓力,如今這兩座大山雖去,但朝中、江湖新的餓狼隻會更多。”
    我看向他們,誠懇道:“第三,此事我已與京城的馬監正,以及青羊宮的胡老道私下商議過。隻是名義上轉移,掛靠在青羊宮名下,所有的生產、核心工藝依然由唐門掌握,利潤分成,分文不變。此舉既能避禍,又能借青羊宮在道門中的地位,為逆流針再披上一層‘玄門正器’的光環,於長遠有利。”
    唐老太爺聽完,倒是神色平靜。
    他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老夫當是什麽事。這東西本就是你們幾個小輩鼓搗出來的,怎麽處置,你們決定就好。唐家沒意見。至於你說的那份利潤……”
    他頓了頓,看向我,“既然轉出去了,就直接轉到你名下吧,也算唐家對你的一點心意。”
    我聞言,真是哭笑不得:“老太爺,這更使不得!我如今正在風口浪尖上,名下突然多出這麽一大筆來路不明的進項,豈不是告訴天下人,我江小白抄家是為了中飽私囊?這簡直是自絕於朝堂!”
    一旁的二師兄猛地將手中的藥杵往桌上一頓,不耐煩地道:“瞻前顧後,忒不痛快!老子當年大逆不道的事情幹了不是一兩件,不也活得好好的?你們怕這怕那,盡管推到老子頭上!我唐不苦行事,與唐門無關!天下誰人不知,我早已與唐門斷絕關係!”
    “話雖如此說……”
    我歎了口氣,“但血脈親情,豈是一紙聲明所能割斷?朝廷若要遷怒,總有借口。”
    “好了!不必再爭!”
    唐老太爺出聲,打斷了我們的爭論,“不苦,你也不必再固執。此事,就按小白說的辦。”
    ……
    回到鎮武司衙門,我剛坐下,陳岩便匆匆進來。
    “大人,出事了。”
    他聲音幹澀,凝重道,“剛得到消息,那個之前彈劾您最凶的禦史梁誌煥,昨夜在家中書房,暴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