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438章 鋃鐺入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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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中猛地一沉。
    梁誌煥?那個在奏章裏痛斥我“殺戮過甚”、“有傷天和”的禦史?
    “怎麽死的?”我立刻追問。
    陳岩低聲道:“官府的初步結論是……自殺。但外麵已經傳開了,都說是咱們鎮武司的手段。”
    果然。
    所有人都知道,梁禦史彈劾我最凶。
    以我‘江閻王’的手段和凶名,做出殺人泄憤、鏟除異己的事,簡直是順理成章。
    一股怒火直衝頂門,我下意識地就想下令:“備馬,去……”
    話說到一半,我卻硬生生刹住了。
    不對。
    此刻跑去現場,算什麽?
    是急於撇清,還是想去確認成果?
    無論哪種,都等於主動跳進了這個顯而易見的陷阱。
    我話鋒一轉,冷靜下令:“去李學政府上。”
    ……
    李文博的書房內,茶香嫋嫋。
    “梁禦史的事,聽說了?”我開門見山,“這分明是有人要往我頭上扣屎盆子!”
    李文博慢條斯理地斟著茶,“這口鍋,分量不輕啊。背也得背,不背,也得背了。”
    他放下茶壺,目光深邃:“你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能去調查。你一旦伸手,就等於承認此事與你有關,正好被拖入對方預設的戰場,屆時百口莫辯。”
    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李文博所言,與我所想不謀而合。
    “我明白。”我沉聲道,“回去後,我會對此事表示‘遺憾’,然後一切公事公辦,將皮球踢給成都府衙和京城的有司衙門。”
    有能力、有動機,並且能用如此精準狠辣方式來敲打我的人……
    除了秦權,我想不到第二人。
    但這不僅僅是敲打。
    他需要我在麵對後續的調查時,是一個“戴罪之身”,是一個可以被輕易拿捏的“囚徒”。
    唯有如此,他才能在與朝中其他勢力的博弈中,將我作為一顆可以隨時舍棄也可以奮力保下的棋子,從而爭取最大的主動。
    我的價值,必須在絕境中才能被最大化。
    ……
    回到鎮武司,我立刻按計劃行事。
    對外界輿論,我裝作無事發生,仿佛梁誌煥之死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坊間談資。
    不承認,也不否認。
    我的全部精力,依舊放在打擊九幽教餘孽、處理蜀王府查抄產業的後續,以及安撫蜀州官場上。
    我甚至若無其事地出席了一次武林聯盟的理事會,與玄素真人、各派首領談笑風生。
    逆流針的技術與生產,也在這段時間裏,順利轉移到了青羊宮名下。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定時向鎮武司總衙匯報蜀州的各項進展,公事公辦,語氣恭謹。
    不久,收到了趙無眠的回信。
    信中除了例行公事的嘉勉,字裏行間卻透著一股隱忍的意味。
    並隱晦地提醒我,朝廷派遣的巡查使,不日即將抵達蜀州。
    我捏著信紙,心中冷笑。
    風暴,終於要來了。
    到了七月底,蜀州的各項事務,總算是勉強告一段落。
    九幽教的殘餘勢力被清掃一空,龐大的逆產也已清點入庫,隻待上交。
    局麵看似恢複了平靜。
    但我知道,這平靜之下,是即將噴發的火山。
    ……
    八月初五,成都城外,旌旗招展,百官肅立。
    新任蜀州巡撫徐恩抵達蜀州。
    與之一同抵達的,還有京城派來的巡查使,大理寺少卿崔琰和宗人府理事朱佑。
    我身為蜀州鎮武司代監正,身著官服,與百官列隊門口,靜候迎接。
    車駕停穩,三人緩步而下。
    新任巡撫徐恩麵容儒雅,目光平和,率先接受了百官的參見,說了一番“望諸位同僚鼎力相助,共治蜀州”的場麵話。
    氣氛看似一片和諧。
    然而,待這套例行公事的流程剛走完,大理寺少卿崔琰便猛地向前一步。
    他目光如電,掃過全場,麵帶威嚴,朗聲問道:“哪位是蜀州鎮武司代監正,江小白?”
    瞬間,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麵色平靜,從隊列中邁步而出,拱手道:“下官江小白,見過崔少卿,朱理事。”
    崔琰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江小白……”
    他忽然大聲質問,“你可知罪!”
    來了,這頂命定的帽子,到底還是扣下來了。
    我麵上緩緩搖頭,聲音平靜無波:“下官,不知。”
    崔琰從袖中抽出一卷明黃聖旨,厲聲宣讀:
    “陛下聖諭,查蜀王朱麟身死一案,幹係重大,疑點叢生!特命大理寺少卿崔琰、宗人府理事朱佑為巡查使,徹查此案,厘清真相!”
    將諭旨一收,他又道:“蜀州鎮武司代監正江小白,身為本案關鍵,嫌疑重大!即刻褫奪其職,收押候審!若有反抗,以謀逆論處!”
    “來人!”崔琰指向我,斷喝道:“將此獠給我拿下!”
    “嘩——!”
    他身後帶來的京城禁衛立刻如狼似虎地撲了上來!
    “保護大人!”
    “誰敢動!”
    我身後的陳岩、沈默等一眾鎮武司精銳,瞬間紅了眼,腰刀齊齊出鞘半寸!
    凜冽的殺氣衝天而起,竟讓那些撲來的禁衛動作一僵!
    場中氣氛瞬間緊繃欲裂!
    “都住手!”
    我一聲斷喝,壓下身後的騷動。
    我微微側頭,對身旁的杜清遠迅速道:“告訴二師兄,該吃吃,該睡睡!不要妄動!”
    隨即,我看向李長風,平靜道:“長風,回唐府。”
    李長風深深看我一眼,沒有任何遲疑,身形一晃,便如鬼魅般消失在人群之後。
    其速度之快,讓崔琰和朱佑眼神都是一凝。
    我這才轉過身,看向崔琰:“江小白,領旨。”
    兩名禁衛持“天道鎖鐐”上前,“哢嚓”兩聲,將沉重的鐐銬扣在了我的手腕與腳踝上。
    鎖扣合攏的瞬間,一股強大的禁錮之力傳遍周身,壓製真氣流轉。
    “大人!”
    身後是部下們壓抑著悲憤的低呼。
    周圍百官和百姓,反應不一。
    “江閻王……就這麽被抓了?”有人難以置信。
    “嘿,殺藩王呐,多大的罪過!朝廷到底還是來了!”也有人幸災樂禍。
    更多的普通百姓則是麵露憤然。
    “憑什麽扣押江監正!”
    “他可是好官!別的不說,老子跑船時不用給河神捐了!”
    “就是!要不是江大人,骷髏會每月都收我二兩銀子呢!”
    他們或許不懂朝堂爭鬥,卻知道我來蜀州之後,橫行霸道的河神幫沒了,敲骨吸髓的九幽教散了,日子剛見了點光亮……
    我仿佛未聞,隻是微微閉眼。
    這正是我所做一切的意義!
    再睜開時,眼中已是一片深潭般的平靜。
    “走吧。”
    我對那兩名有些不知所措的禁衛淡然道。
    在無數目光下,我戴著天道鎖鐐,一步一步,平靜地走向了那座早已等候多時的牢籠。
    不是鎮武司大牢。
    而是成都府衙,天字號大牢。
    環境尚可,還算幹淨。
    獄卒小心翼翼地鎖上牢門。
    我在板床邊坐下,鎖鏈發出沉悶的聲響。
    緩緩閉上眼睛,開始感受這天道鎖鐐的禁錮,也等待著,這場風暴的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