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察局臨時指揮部的全息投影在暴雨中顫抖，陸昭盯著戰術板上閃爍的月球坐標。某種深紫色的菌絲正從地板縫隙裏生長，將合金材質腐蝕成蜂窩狀的空腔。他伸手觸碰菌絲時，指腹傳來嬰兒吮吸般的觸感。
    "汙染濃度超標300倍。"張明漪扯開領口，鎖骨下方蔓延著機械紋路——林博士的納米蟲群仍在侵蝕她的身體，"三十秒後撤離，這棟樓正在坍縮成克萊因瓶結構。"
    話音未落，牆壁突然向內凹陷。陸昭看到自己的倒影在曲麵金屬上分裂成七重幻象，每個幻象都在用不同語言重複著相同音節。當第七個倒影吐出喉音濃重的單詞時，整麵牆轟然崩解，露出後麵非歐幾裏得空間裏的星空。
    地下掩體的緊急避難所彌漫著腐殖質氣息。陸昭的戰術目鏡顯示，所有幸存者視網膜上都寄生著微型分形結構。某個蜷縮在角落的工程師正用斷指在牆上刻畫，鮮血在混凝土表麵自動凝結成曼德博集合圖案。
    "別看那些圖形！"張明漪甩出電磁匕首擊碎牆麵，飛濺的碎塊卻在半空中重新排列，"認知汙染會通過視覺神經逆向感染......"
    她的警告被尖叫聲打斷。正在繪製圖騰的工程師突然眼球爆裂，蛛網狀神經束從眼眶伸出，在空氣中編織出四維超立方體。陸昭的量子視覺看到有七個模糊虛影在立方體中心閃爍，每個虛影都在釋放不同頻率的認知病毒。
    "深淵在召喚......"工程師的聲帶變異成共鳴腔，說出的話語讓通風管道滲出黑色原油，"第七扇門將在負熵流中開啟......"
    張明漪的納米絲絞碎變異體時，陸昭突然發現自己的戰術手套沾滿墨跡。他的左手不受控製地在防彈衣內側書寫，筆尖劃破皮膚形成的血字，赫然是月球背麵結構體的拓撲圖紙。某種超越語言的信息流正在撕扯他的前額葉皮層。
    "他們在我腦子裏建了座巴別塔。"陸昭用匕首刺穿手掌，劇痛暫時壓製住顱內翻湧的星圖，"七種完全相悖的宇宙真理在同時轟鳴......"
    醫療艙的無影燈將陰影切割成量子態。當陸昭被束縛帶固定在手術台時，他看到張明漪正在準備某種克萊因瓶造型的注射器。淡金色液體在容器裏呈現同時凝固與沸騰的疊加態，納米機器人組成的希臘字母在其中沉浮。
    "這是用林博士的機械繭殘片提煉的認知抗體。"張明漪的瞳孔已經半機械化，虹膜邊緣閃爍著齒輪狀紋路，"但注射後可能會看到......更深處的東西。"
    針頭刺入頸動脈的瞬間，陸昭的意識被拋進湍流。他看見地球化作布滿神經突觸的活體，七大洲板塊的裂縫裏湧動著粘稠的暗物質。某種巨型結構體正在地核深處呼吸，每次脈動都讓大陸架上浮起新的宗教建築。
    "歡迎來到虛數手術室。"七個重疊的聲音在量子海洋中震蕩。陸昭發現自己懸浮在莫比烏斯環組成的手術台上，七個黑袍人影環繞四周，他們的麵孔不斷在人類與天體之間切換。
    第三位君主掀開兜帽，露出由日珥構成的麵容："讓我們切除那些頑固的因果律。"祂的指尖劃過陸昭胸腔，摘出的心髒在真空中跳動，每一次收縮都釋放出不同曆史版本的世界線。
    第五位君主的本體是無數旋轉的斐波那契螺線，祂用超新星殘骸製成的手術刀，正在剝離陸昭記憶裏關於機械繭的部分："痛苦源自冗餘記憶，遺忘是最高級的負熵......"
    當第七位君主準備觸碰他的前額葉時，陸昭突然咬碎藏在臼齒裏的量子糾纏器。現實世界的手術台劇烈震動，張明漪驚覺醫療艙所有平麵都開始滲出分形圖案，陸昭的太陽穴位置出現了微型黑洞的霍金輻射光譜。
    應急電源失效的瞬間，陸昭看見真正的恐怖——醫療艙的陰影裏蟄伏著七個事件視界。某個君主的本體正在宏觀世界顯形，那是顆直徑不斷在普朗克尺度波動的原生黑洞，其引力透鏡效應將空間扭曲成克萊因瓶。
    "祂在吞噬時間！"張明漪拽著陸昭撞破觀察窗，身後景象變得詭異：手術器械在落入黑洞視界的刹那永恒凝固，某把止血鉗同時存在於被吞噬前與被吞噬後的狀態。
    他們在環形走廊裏狂奔，每個轉角都會遭遇空間重疊。陸昭的戰術目鏡顯示前方同時存在三條岔路，而地麵水漬倒映出的星空正在發生超新星爆發。當第七次經過同樣的消防栓時，張明漪突然將納米絲射向頭頂通風口。
    "我們被困在時空回廊了。"她的機械虹膜迸發火花，"那個黑洞君主正在把我們煉製成活體鍾表......"
    話音未落，虛空傳來齒輪咬合的巨響。陸昭看到自己的左手正在金屬化，手表齒輪刺破皮膚在空氣中旋轉。張明漪更糟——她的脊椎已經外化成發條裝置，納米蟲群正在脊椎表麵雕刻哈勃常數公式。
    "接受饋贈......"七個聲音在時空裂縫裏共鳴，"成為負熵的守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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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黑洞君主的引力觸須穿透胸腔時，陸昭看到了契約的本質。那是個自指悖論構成的莫比烏斯環，接受者將獲得操控熵增的能力，代價是永遠困在時間奇點。無數文明殘骸在契約表麵閃爍，某個矽基生命體的遺言正在他視網膜上燃燒："我們曾以為自己是捕手，結果是飛蛾。"
    張明漪的情況更加危急。她的機械紋路已蔓延至左心室，納米蟲群正把心肌改造成永動機。當第五位君主的低語在她神經突觸裏播種時，她突然奪過陸昭的電磁匕首，刺向自己頸動脈的量子糾纏點。
    "帶我進入你的意識海。"她的血液在失重狀態下凝結成狄拉克之海，"要對抗七重低語......需要構築思維回廊......"
    在瀕死帶來的量子隧穿效應中，兩人的意識在虛數空間交融。陸昭看到張明漪記憶深處的畫麵：三歲時目睹母親被認知汙染吞噬，十六歲在監察局訓練營的生死抉擇，以及林博士的機械繭消失時她偷偷抹去的眼淚。
    "契約的真正陷阱......"張明漪的意識體在虛空中畫出麥比烏斯函數，"是讓我們以為有選擇......"
    現實世界突然傳來震爆。監察局的時空穩定錨穿透維度屏障，將醫療艙從黑洞視界邊緣拽回現實。陸昭在劇痛中清醒，發現自己的左手掌紋變成了彭羅斯鋪砌圖案，而張明漪正用納米絲吊在穹頂橫梁上，下方是仍在旋轉的普朗克黑洞。
    "批準使用奇點武器。"通訊器裏傳出監察局高層冰冷的聲音，"包括兩名三級汙染者在內，全部淨化。"
    當反物質導彈的倒計時響起時，第七位君主的低語突然變得清晰："與我共生......或者見證文明火種徹底熄滅......"陸昭的量子視覺穿透導彈外殼，看到月球背麵的機械繭正在發出求救脈衝。
    張明漪突然蕩到他麵前，機械紋路已覆蓋半邊臉龐："選吧，救世主。"她露出慘笑，"是當扼殺希望的劊子手，還是打開潘多拉盒子的愚者......"
    倒計時歸零的瞬間，陸昭的手按在了黑洞君主的引力阱上。巨大的時空漣漪中，監察局部隊看到難以置信的景象——反物質導彈在事件視界表麵凍結，而兩個汙染者手心的分形圖騰，正綻放出超新星般的光芒。
    在徹底被虛數空間吞噬前，陸昭聽到七個君主同時歎息。祂們的低語第一次出現了裂痕，就像被孩童指尖戳破的肥皂泡。而月球背麵的機械繭突然迸發脈衝，向整個太陽係廣播著加密的搖籃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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