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給我安分點！”季嵐咬牙切齒地說道，拎著堂吉訶德的後領，在空中狼狽地閃轉騰挪。
    在他身後，那頭恐怖的北海巨妖克拉肯顯然沒有放棄。
    數十根水桶粗細的墨青色觸手，如同從深淵中探出的死亡之鞭，撕裂粘稠的“海水”，發出“呼呼”的破空聲，交織成一張疏而不漏的巨網，朝著季嵐和被他拎著的堂吉訶德瘋狂抽打、纏繞而來！
    每一次觸手揮擊，都帶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腥臭與腐朽氣息。
    其上密布的幽光吸盤，閃爍著詭異的光芒，仿佛能吸噬一切生機。
    “轟！”
    一根巨型觸手擦著季嵐的殘影砸在不遠處的“海麵”，激起滔天“巨浪”。
    那粘稠的灰色“海水”被高高掀起，又重重落下，發出沉悶的聲響。
    季嵐身形疾速拔高，險之又險地避開了另一根橫掃而來的觸手。
    他能感覺到，那觸手帶起的罡風刮過衣袍，帶來刺骨的寒意和一股難以言喻的衰敗感。
    “嗚哇哇！禦主大人！快放吾輩下來！”
    被季嵐拎在手中的堂吉訶德，像條離水的魚一樣撲騰著四肢。
    她那頂標誌性的騎士帽歪向一邊，金色短發淩亂地貼在臉頰上。
    “此等邪惡巨獸！正是吾輩大展身手，扞衛正義的時刻！”
    小家夥一邊掙紮，一邊義正詞嚴地高喊，聲音因為顛簸而斷斷續續。
    “讓吾輩去討伐它！吾輩的長槍，已經饑渴難耐了！”
    季嵐額頭青筋又跳了跳，險些一口氣沒喘上來。
    “討伐？你拿什麽討伐？”他沒好氣地低吼，又一個側身，躲開了一根從下方陰險刺來的觸手。
    那觸手尖端銳利如矛，閃爍著幽冷的寒光。
    “你這憨貨！沒看到這大家夥什麽實力嗎？”
    季嵐心中暗罵，這克拉肯散發出的氣息，那種源自生命本質的壓迫感，遠超他之前遭遇的任何敵人。
    那股力量的渾厚與詭異，分明已經觸及了“虛境”的門檻！
    尋常傳說級英靈在其麵前，恐怕連一合都撐不住。
    這小不點騎士，雖然自稱大英雄，但實際戰力也就那樣，現在衝上去，跟送菜有什麽區別？
    他還記得船長說過，克拉肯是界海五大“災厄顯化”之一。
    這種等級的存在，豈是憑借一腔熱血和所謂的“正義”就能對抗的？
    “禦主大人！您這是在質疑吾輩的騎士道嗎？！”
    堂吉訶德似乎聽出了季嵐話語中的不信任，掙紮得更加劇烈了。
    “吾輩堂吉訶德·德·拉·曼查，一生致力於鏟除邪惡，匡扶正義！”
    “麵對此等妖魔，豈能退縮？！”
    季嵐一邊要應付克拉肯越來越密集、越來越刁鑽的攻擊，一邊還要控製住這個不省心的英靈。
    他隻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這小家夥，平時看著傻乎乎的，怎麽一遇到這種事，就強得像頭牛？
    “你先看看周圍！”季嵐沉聲道，帶著她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讓她能更清楚地看到克拉肯那龐大如山的身軀，以及那些在“海麵”下若隱若現，更為粗壯的觸手。
    “這根本不是你現在能應付的對手！別去白白送死！”
    “哼！真正的騎士，無懼任何強大的敵人！”
    堂吉訶德的小臉漲得通紅，似乎因為季嵐的“小覷”而感到憤怒。
    她的小嘴噘得老高，湛藍的眼眸中卻閃爍著一種近乎偏執的堅定。
    “禦主大人若是不信，便放吾輩下來一試！”
    “吾輩必將讓您看到，何為真正的騎士榮光！”
    季嵐心中一動。他低頭看了一眼被自己拎著的小家夥。
    此刻的堂吉訶德，雖然依舊是那副咋咋呼呼的樣子，但她說話的語氣，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認真。
    那雙清澈的藍色眼睛，直直地看著他，裏麵沒有絲毫平日的憨傻，隻有純粹的戰意與執著。
    這股執著，如此純粹，甚至讓他想起了某些已逝的故人……又或者，是這“大英雄”之名背後，真的隱藏著他尚未理解的力量？他想起她曾宣誓效忠時的認真，以及那與項羽、亞瑟王齊名卻公認弱小的矛盾評價。
    或許，她並非真的弱小，隻是她的強大需要特定的“劇本”來觸發？
    “禦主大人……請相信吾輩！”
    堂吉訶德的聲音不再是那種老氣橫秋的腔調，而是帶著一絲懇切。
    “吾輩……並非隻會魯莽衝鋒。”
    季嵐沉默了。
    他看著堂吉訶德那雙認真的眼眸，心中那股焦躁與無奈，竟奇異地平複了一些。
    他肩負著青銅紀元的未來，每一次選擇都必須慎之又慎。
    理智告訴他，現在最穩妥的做法，是帶著這個麻煩的英靈，盡快與星海號匯合，脫離險境。
    可是……
    那雙眼睛裏的光芒，像一根小小的刺，紮進了他的心裏。
    這小家夥，雖然總是惹麻煩，雖然認死理，但她那份純粹到極致的“正義”，那種一往無前的勇氣，有時卻也讓他感到一絲莫名的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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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他真的該給她一個機會？
    哪怕隻有一次。
    季嵐深吸一口氣，眼中的猶豫漸漸散去。
    他看了一眼下方那頭依舊在狂暴攻擊的克拉肯，又看了一眼手中緊緊抓著的後衣領。
    “我隻給你這一次機會，”他語氣沉凝，帶著警告的意味說道：“如果你失敗了，後果自負。界海凶險，我未必有餘力再救你第二次。”
    他用一種近乎冷酷的語氣說道，但時墟之眼還是將堂吉訶德牢牢鎖定，隨時準備救援。
    “禦主大人放心！吾輩堂吉訶德，是不會輕易敗給邪惡的！”
    堂吉訶德的臉上瞬間綻放出燦爛的笑容，仿佛得到了天大的嘉獎。
    季嵐心中輕哼一聲，鬆開了揪著她後衣領的手。
    “嗚呼！”
    堂吉訶德發出一聲歡呼，小小的身影在半空中靈巧地一個翻轉。
    她那雙小巧的騎士靴，在季嵐驚訝的目光中，穩穩地踏在了那片粘稠、灰暗，散發著死寂氣息的界海“海麵”之上！
    “嘩……”
    她的落點，蕩開一圈微不可察的漣漪。
    那些足以侵蝕萬物、令生靈衰老的界海氣息，在她周身三尺之外，便如同遇到了無形的屏障，被自然而然地排開。
    她就那樣靜靜地站在不斷翻湧的“波濤”之上，仿佛腳下並非絕望的文明墓場，而是堅實的大地。
    剛才在混亂中，季嵐雖然瞥見了她衝向克拉肯時似乎也是這般，但並未看得真切。
    此刻，他清晰地看到，堂吉訶德確實是站在了界海之上！
    這片連星海號都需要特殊符文隔絕其侵蝕的詭異“海洋”，對她似乎毫無影響！
    季嵐瞳孔微微一縮。
    這個憨貨騎士……果然有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尋常英靈，哪怕是傳說級，也斷然不可能如此輕易地無視界海的侵蝕。
    她的存在，似乎與這片界海有著某種特殊的聯係，或者說……克製？
    隻見堂吉訶德穩穩立於“海麵”，小小的身軀挺得筆直。
    她單手一招，那柄掉落在不遠處的巨大騎士長槍，“嗖”的一聲飛回她的手中。
    近兩米長的騎士槍，與她嬌小的身形成鮮明對比，但在她手中卻顯得無比協調。
    她雙手緊握長槍，槍尖斜指下方那頭猙獰的北海巨妖。
    金色的短發在界海的微風中輕輕飄動，發梢那流動的液體質感，在昏暗的環境下折射出奇異的光澤。
    她那隻帶著老式目鏡的眼睛微微眯起，另一隻湛藍的眼眸中，閃爍著銳利而興奮的光芒。
    “盤踞於此的深海妖魔啊！”
    堂吉訶德的聲音，清脆而響亮，穿透了海水的咆哮與觸手的呼嘯。
    “汝之邪惡，已無可赦！”
    “今日，吾輩堂吉訶德·德·拉·曼查，便要在此地，以正義之名，對你進行徹底的討伐！”
    她小小的身影，在龐大如山嶽的克拉肯麵前，渺小得如同塵埃。
    但她身上散發出的那股一往無前的氣勢，卻絲毫不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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