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肯似乎被堂吉訶德那渺小卻挑釁意味十足的宣言激怒了。
    原本隻是部分浮出“海麵”的龐大身軀，此刻竟又向上拱起了幾分。
    更多的墨青色觸手從下方那深不見底的粘稠“海水”中湧出，如同一片扭曲的魔林，遮天蔽日般朝著堂吉訶德席卷而去！
    “嗚——吼——！”
    一聲低沉而古怪的咆哮，不似任何已知生物的嘶吼，更像是由無數怨念與哀嚎匯聚而成的聲音，從克拉肯那尚未完全顯露的軀體深處發出。
    這聲音帶著一種直透靈魂的寒意，讓懸停在半空的季嵐都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悸。
    “邪惡的咆哮！正是汝等走向滅亡的序曲！”
    堂吉訶德卻絲毫不為所動，她高舉著騎士長槍，槍尖直指那恐怖巨物。
    “為了正義！為了榮光！衝鋒——！”
    她嬌喝一聲，小小的身影竟真的就那樣，筆直地，義無反顧地，朝著那數十根比她整個人還要粗壯百倍的恐怖觸手，發起了決死般的衝鋒！
    沒有閃避，沒有迂回，隻有一往無前！
    她的速度極快，踏在界海“海麵”之上，激起一道道細碎的漣漪。
    季嵐甚至隱隱約約，聽到了一陣奇怪的歌聲，縹緲而模糊，仿佛從遙遠的時空傳來，又仿佛是堂吉訶德在低聲吟唱著什麽古老的戰歌。
    那歌聲斷斷續續，卻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與她衝鋒的節奏完美契合，隱隱約約壓製了海麵上本就存在的怪異歌謠。
    “這個瘋子！”
    季嵐在空中看得眼皮直跳，暗罵一聲。
    他甚至有些後悔了，後悔剛才為什麽會頭腦發熱，真的放這個憨貨騎士下去送死。
    這哪裏是戰鬥，這分明就是自殺！
    但事已至此，他總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英靈被撕成碎片。
    季嵐深吸一口氣，體內星合境的靈力再次毫無保留地奔湧而出。
    他身形如電，在那些狂舞的觸手縫隙間穿梭，手中的青色劍氣不斷迸發，試圖為堂吉訶德攔截下那些致命的攻擊。
    “咻！咻！咻！”
    數道青色劍氣精準地斬在幾根試圖從側麵偷襲堂吉訶德的觸手之上。
    “嗤啦——”
    堅韌的觸手被劍氣割裂，墨綠色的腥臭汁液噴灑，卻被堂吉訶德周身那無形的屏障盡數擋開。
    “禦主大人！無需為吾輩分心！吾輩的騎士道，不允許後退！”
    堂吉訶德百忙之中，竟還有餘力回頭朝季嵐喊了一句，語氣中充滿了昂揚的戰意。
    季嵐：“……”
    他現在隻想把這個家夥的嘴給縫上！
    就在季嵐全力攔截那些攻向堂吉訶德的觸手時，他的時墟之眼，卻在不經意間，察覺到了一絲異樣。
    這片界海，以及這頭克拉肯身上散發出的時墟流向，似乎有些不對勁。
    克拉肯的力量確實強大，那種壓迫感也無比真實，甚至隱隱觸及了“虛境”的門檻。
    但是，季嵐從它身上感受到的時墟波動，卻並非純粹的、完整的虛境之力。
    更像是一種……扭曲的投影。
    “這好像……並不是真正的虛境生物。”季嵐心中一動。
    如果船長所說的“災厄顯化”都是這種性質，那它們或許並沒有自己想象中那般不可戰勝。
    但即便如此，這克拉肯的力量也遠非尋常英靈能夠抗衡。
    “砰——！”
    一聲悶響。
    季嵐心中一緊，急忙看去。
    隻見堂吉訶德雖然依舊保持著衝鋒的姿態，但她小小的身影，卻被一根從下方刁鑽角度猛然抽來的巨型觸手，狠狠地掃中了！
    那根觸手之上，布滿了閃爍著幽光的吸盤，帶著沛然巨力。
    饒是堂吉訶德周身有那層無形屏障守護，也被這一擊抽得倒飛出去數十米，在“海麵”上狼狽地翻滾了好幾圈，才勉強穩住身形。
    她手中的巨大騎士槍也險些脫手。
    “堂吉訶德！”季嵐驚呼一聲，正要上前。
    就在此時，遠方的海平麵上，星海號那熟悉的輪廓，正乘風破浪，朝著他們所在的方向疾速駛來！
    船首那巨大的撞角閃爍著符文的光芒，顯然是開足了馬力。
    “他們……竟然回來了？”季嵐微微一怔。
    而被擊退的堂吉訶德，晃了晃有些發暈的小腦袋，那頂歪掉的騎士帽被她一把扶正。
    她不僅沒有絲毫的氣餒和畏懼，反而湛藍的眼眸中，爆發出更加興奮和璀璨的光芒。
    她看向懸停在半空，一臉擔憂的季嵐，臉上露出了一個大大的，傻氣十足的笑容。
    “禦主大人！”她清脆的聲音帶著一絲雀躍。
    “雖然很冒昧，但……但吾輩能不能稱呼您為……桑丘？”
    季嵐：“哈？”
    他一時間有些摸不著頭腦，這都什麽時候了，這個憨貨騎士腦子裏又在想些什麽亂七八糟的？
    桑丘？那是誰？她故事裏的隨從嗎？
    “轟隆！”
    又一根觸手攜帶著萬鈞之力砸下，被季嵐險之又險地避開，激起數十米高的灰色“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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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場之上，瞬息萬變，季嵐也來不及細想。
    “……隨便你！”他沒好氣地回了一句，注意力再次高度集中到克拉肯的攻擊上。
    “偶吼吼吼——！”
    得到了季嵐許可，堂吉訶德發出一陣比之前更加響亮、更加亢奮的狂笑聲。
    她的小臉因為激動而漲得通紅，仿佛獲得了某種至高無上的榮耀。
    “桑丘啊！”她高舉著騎士長槍，遙指那龐大猙獰的克拉肯，聲音洪亮如鍾。
    “此妖魔並非傳說中的巨人！而是蠱惑人心、扭曲真實的邪道！”
    “它的存在，玷汙了騎士的榮光！褻瀆了真正的勇氣！”
    “衝鋒吧！桑丘！讓我們一同展現吾等真正的騎士之道！將這虛偽的邪惡徹底粉碎！”
    隨著她激昂的宣告，奇異的事情發生了！
    “聿——！”
    一聲清越的馬鳴，憑空響起！
    隻見在堂吉訶德的身前，那翻湧的界海“波濤”之中，一匹通體蒼白，身形瘦削，卻帶著一股奇異神駿之氣的虛幻戰馬，緩緩浮現！
    那戰馬的眼眶中燃燒著幽藍的火焰，四蹄踏在“海麵”，竟如履平地，沒有激起絲毫漣漪。
    它的身上，披掛著簡陋卻不失威嚴的鞍具。
    “駑！辛！難！得！”
    堂吉訶德一字一頓地，念出了一個古怪的名字。
    隨著她話音落下，那虛幻的戰馬仰天發出一聲充滿戰意的長嘶，隨即溫順地低下了頭，湊到堂吉訶德的身邊。
    季嵐看得目瞪口呆。
    “這……這是……？！”
    英靈自主的連攜召喚？！
    不對！感覺不太像！
    這種感覺，更像是一種……類似於莎士比亞那種，將自身的傳說與信念，強行在現實中“演繹”出來的劇本力量！
    這個憨貨騎士，竟然還有這種壓箱底的本事？！
    他還沒來得及細問，隻見堂吉訶德已經動作矯健地翻身上馬。
    小小的身影騎在那匹同樣不算高大，卻顯得無比堅毅的虛幻戰馬之上，竟有一種奇異的協調感。
    “桑丘！看好了！這才是吾輩堂吉訶德·德·拉·曼查，真正的衝鋒！”
    她高喊一聲，雙腿一夾馬腹。
    那匹名為“駑辛難得”的虛幻戰馬，四蹄猛地發力，竟帶著堂吉訶德，化作一道蒼白色的閃電，無視了那些如林般密集抽打而來的，長達十數米的巨型觸手，再次朝著克拉肯那龐大的本體，悍然衝鋒而去！
    這一次，她的氣勢，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狂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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