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江烽渡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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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貞觀十八年七月流火,洪州贛江碼頭蒸騰著柏油與汗酸的濁浪。
    三千工匠赤膊立於曬得發燙的樟木板上,斧鑿聲如暴雨擊打銅鉦,驚得沿岸垂柳簌簌抖落焦葉。
    墨鬥線繃直時,老匠人的粗糲指節擦過木料紋理,隨著 "啪" 地彈響,深褐色樟木裂成筆直船板,木屑裹著刺鼻桐油味漫過十裏長堤。
    韋挺扶著新建漕舫的朱漆欄杆,官袍下擺被江風掀起又壓下。
    四百艘戰船在江麵鱗次櫛比,新上的丹漆未幹,桅杆如萬千支青銅戟刺破低垂雲幕。
    他望著船艙裏堆疊的糙米袋,麻布縫隙滲出的米漿混著未凝固的桐油,在甲板匯成暗黃溪流 這是太宗親諭
    “旬月而成” 的軍令,此刻船舷尚泛著樹脂光澤,便要載著江南的膏腴奔赴遼東。
    “使君!饒州漕船又沉了兩艘!”
    軍曹渾身濕透撞進艙室,腰間革帶還纏著斷裂的棕麻纜繩,江水順著甲胄縫隙在青磚上蜿蜒成河。
    韋挺推開窗欞,正見滿江漂浮的糧袋如敗絮,遠處商船桅杆歪斜著沒入漩渦。
    三日前太極殿的場景突然撞入腦海:
    太宗指尖摩挲著輿圖上平壤城的朱砂標記,龍袍袖口掃過堆積如山的戰報,
    “朕要讓遼東的土地,先嚐大唐的米香。”
    與此同時,幽州城角樓懸起的狼煙染紫半邊天際。
    營州都督張儉與契丹酋長阿卜固對坐在氈帳內,青銅盞碰撞聲混著馬奶酒的酸腥。
    忽有斥候滾鞍下馬,鐵蹄踏碎滿地月光:
    “陛下詔令,三日內整軍渡遼!”
    阿卜固的銀刀 "當啷" 磕在雕花矮幾上,濺起的奶沫混著酒液潑在狼皮褥子上。
    這位草原梟雄脖頸的狼髀石護身符隨動作搖晃,眼中燃起嗜血的光:
    “我契丹兒郎早想會會高麗的狼牙棒!”
    帳外傳來戰馬嘶鳴,馬蹄鐵與青石相撞迸出火星,驚得拴在轅木上的海東青撲棱棱振翅。
    七月初七寅時,薊門關的晨霧未散。奚族騎兵的彎刀在朝霞中泛著冷光,刀背鐫刻的狼頭紋吞納血色天光。
    靺鞨勇士的獸皮甲綴滿銅鈴,每一次騎乘都搖響細碎戰歌。
    張儉將令旗指向鴨綠江方向,二十萬鐵騎踏碎凝結的晨露,馬蹄聲驚起蘆葦蕩裏成群白鷺,撲簌簌的振翅聲與甲胄摩擦聲匯成濁浪,卷向遼東邊塞。
    先鋒營的號角撕開寂靜時,遠處高麗山城的烽火已連成赤色長龍。
    了望塔上的哨兵敲響牛皮鼓,咚咚聲震落城堞青苔,驚起的烏鴉群遮蔽半邊天空。
    江南的漕船卻在長江口撞上命運的暗礁。蕭銳攥著浸透鹹水的航海圖,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三艘糧船在滔天巨浪中如秋葉般翻轉,桅杆斷裂的脆響混著水手的哭嚎。
    他想起臨行前太宗的叮囑:
    “朕的二十萬大軍,全靠你這海上糧道續命。”
    甲板上,水手們用鐵鏈捆住腰身,在顛簸中傳遞麻索修補船舷。裂縫湧出的江水混著粟米,在艙底釀成渾濁粥糜,又被下一波浪頭衝得滿艙飛濺。
    蕭銳踉蹌著扶住舵輪,鹹澀的浪花灌進喉嚨,恍惚看見濟州島方向的沉船殘骸正被鯊魚群環繞,破碎的船板上,“大唐漕運”的朱漆字在血沫中時隱時現。
    太極殿內,沙盤上的遼東山脈覆著金箔。太宗用象牙簽戳著平壤城的木雕,燭火在龍袍上投下斑駁光影。
    兵部尚書李積進言:
    “此次試探,當以破城掠糧為主”
    太宗卻凝視著沙盤上微縮的鴨綠江,突然折斷象牙簽:
    “朕要讓泉蓋蘇文知道,大唐的箭,能穿透他的城牆。”
    殿外更漏聲滴答,燭火將君臣影子投在《職貢圖》上。
    西域諸國的奇珍異獸與東征圖疊成奇異紋章:
    波斯的獅子、大食的駱駝、拂菻的駿馬,此刻都成了這場遠征的沉默見證者。
    黃河渡口的沙地上,韋挺與蕭銳相遇時正值戌時。蕭銳的官袍滴著海水,腰間魚符已被鹽霜蝕出白痕:
    “濟州島沉船十八艘,糧米盡失。”
    他聲音沙啞如破鑼,卻突然笑出聲,指向東方:
    “但餘下船隊已繞道成山角,旬日可抵遼東。”
    韋挺摸出腰間鎏金令牌,"如朕親臨" 四字在月光下流轉寒芒:
    “河北各州已征調民夫五萬,人肩馬馱也要把糧草送到前線。”
    二人望著滔滔黃河,忽然聽見遠處傳來梆子聲 。
    那是民夫隊伍夜渡的信號,火把在河麵上連成蜿蜒的赤鏈,恍若大地的血脈在奔湧。
    八月十五,遼東城下的月光被箭雨割裂。張儉的騎兵繞著城牆疾馳,箭矢如蝗射向城頭。
    高麗守軍的滾木礌石砸在空地上,騰起的煙塵裹著硫磺味。
    阿卜固的彎刀劈開敵陣,卻見城門突然洞開,湧出的不是敵軍,而是簞食壺漿的遼東漢人。
    “天可汗的王師來了!”
    白發老者捧著粗陶碗,渾濁的淚水滴進米酒。
    他身後跟著抱雞攜糧的百姓,襤褸衣袍下露出前朝服飾的暗紋。
    張儉翻身下馬,接過米酒一飲而盡,辛辣的酒液混著老人掌心的老繭味道,在喉間釀成滾燙的誓言。
    捷報傳回長安時,太宗正在九成宮避暑。黃門侍郎褚遂良展開戰報,墨跡未幹的字跡躍然紙上:
    “破遼東城外三寨,獲糧十萬石。”
    太宗撫掌大笑,召來畫師將戰圖繪於淩煙閣側牆。窗外秋蟬突然噤聲,似也在聆聽帝王諭旨:
    “著韋挺、蕭銳即刻入朝,朕要聽他們講講,這海上糧道如何與風浪爭命。”
    深夜的書房裏,韋挺攤開漕運圖。燭火搖曳中,洪州老匠人在龍骨上鑿刻的 "鎮浪符" 仿佛活了過來。
    那些歪扭的符號化作江濤與戰馬的虛影,在宣紙上奔騰。更鼓聲驚起簷下宿鳥,他終於在奏疏上落下最後一筆:
    “臣請陛下寬限十日,定讓四百艘糧船載滿月光,駛向平壤。”
    遼東野地裏,張儉與各族酋長圍坐在篝火旁。契丹人的馬頭琴混著靺鞨的薩滿歌謠,烤肉香氣飄向遠處軍營。
    阿卜固遞來酒囊,琥珀色酒液在月光下流轉:
    “等打下平壤,我要帶可汗去看長白山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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