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親征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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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聲不規律地飄忽著響,一時似落在近處,一會兒又墜向遠方,像極了一個孩子淩亂的腳步聲,跟蹌著從遠而近地奔來,又擦著誰的身側跑遠了。除了一地冰冷的淚,什麽也沒留下。
    李孟薑用書法隸書抄寫完《佛母經》半卷,她抬起頭看著窗外
    “這雨為什麽不還下完?,也不知道周哥哥出門前有沒有帶傘?”
    李孟薑起身走到周伯瑜所躺的兒嬰床邊抱起小家夥,拿起印著“喜羊羊”的波浪鼓,輕輕搖晃發出“咚咚咚”的聲響。
    周伯瑜伸手握住波浪鼓,學著阿娘搖晃,小家夥咧嘴一笑,露出小可愛的乳牙“咿呀咿呀阿娘好玩)咿呀咿呀伯瑜喜歡玩這個)”
    李孟薑半倚在湘妃竹榻上,懷裏的周伯瑜正攥著她的銀護甲啃得津津有味。
    小家夥肉嘟嘟的臉頰沾著口水,咿咿呀呀的嬰語混著銅鈴撥浪鼓的脆響,在暖閣裏織成綿軟的網。
    “咱們伯瑜最乖啦。" 她用絲帕擦去孩子嘴角的奶漬,瑞鳳眼彎成月牙。”
    “等杏子黃了,阿娘帶你去曲江池看畫舫好不好?”
    指尖撫過嬰兒毛茸茸的額頭,忽然聽見簷角銅鈴驟響 , 那是公主府外馬車碾過青石板的征兆。
    白茶撩開鮫綃簾時,發間茉莉簪子還沾著晨露:
    “二十一殿下的鸞駕停在垂花門外呢!”
    話音未落,環佩叮當聲已近,李樂嫣攥著蹙金繡裙的下擺衝進暖閣,珍珠步搖晃得亂了鬢發。
    “十姐姐”
    她的聲音帶著小跑後的喘息,攥住李孟薑的手涼得像浸過井水:
    “我偷聽到阿耶在兩儀殿議事,說要親征高句麗!”
    雕花窗欞外的麻雀撲棱棱驚飛,李孟薑懷裏的周伯瑜突然放聲啼哭。
    她輕輕搖晃著繈褓,目光卻凝在樂嫣泛紅的眼角 。
    這個自小被捧在掌心的小哭包妹妹,此刻睫毛上還凝著未幹的淚珠。
    “阿詮... 還有周哥哥...”
    樂嫣哽咽著揪緊她的袖口:“他們都要跟著禦駕出征...”
    白茶倒茶的手頓了頓,青瓷盞磕在茶托上發出細響。
    李孟薑望著窗外搖曳的海棠,前世曆史課本上的鉛字突然在眼前翻湧:
    貞觀十八年,唐太宗親征高句麗;
    顯慶四年,長孫詮死於流放途中...
    “別怕。”
    她緩緩地伸出手,輕柔地握住了樂嫣那冰冷的指尖,仿佛生怕一不小心就會將其捏碎。
    她的指甲無意識地在樂嫣的掌心摩挲著,感受著那掌心的繭,那是樂嫣近日來苦練騎射所留下的痕跡。
    帳幔被一陣穿堂風吹起了一角,陽光趁機從那縫隙中鑽了進來,恰好落在了樂嫣腰間的同心結玉佩上。
    那玉佩在陽光的照耀下,散發出淡淡的光芒,宛如樂嫣那溫柔的笑容一般。
    這同心結玉佩,是樂嫣出嫁前親手編織的,它承載著樂嫣對未來生活的美好期許和深深的愛意。
    “十姐夫的玄甲軍橫掃過突厥,阿詮又是長孫家的虎將。”
    李孟薑將溫好的牛乳遞給乳母,看周伯瑜攥著小拳頭咂嘴;
    “阿耶用兵如神,這一仗...”
    她突然想起後世紀錄片裏的安市城攻防戰,喉頭微微發緊:
    “不過是震懾藩邦的雷霆之怒罷了。”
    樂嫣卻突然伏在她膝頭,繡著並蒂蓮的裙擺拖落在青磚上:
    “可我昨夜夢見阿詮渾身是血...”
    話音未落,窗外忽起一陣狂風,卷著柳絮撲進屋內,糊住了案頭攤開的《女則》。
    李孟薑輕撫著妹妹顫抖的脊背,目光落在牆上的《貞觀政要》抄本。
    泛黃的紙頁間,“王者視四海如一家”的朱批墨跡未幹。
    她想起前世高中畢業旅行專門坐飛機去鳳城博物館看唐代文物展,玻璃展櫃裏的鎏金箭簇,與此刻周道務掛在床頭的佩刀何其相似。
    “明日我進宮見阿耶。”
    她摘下鬢邊的白玉簪,替樂嫣別好散落的發絲,
    “就說要為出征將士繡平安符。”
    簪頭的珍珠掃過樂嫣泛紅的耳垂:
    “咱們親手縫的甲胄內襯,可比高麗的狼牙棒結實多了。”
    暮色漫過飛簷時,李樂嫣終於帶著侍女離去。
    李孟薑站在遊廊下,看宮燈次第亮起,將妹妹的馬車影子拉得老長。
    李孟薑攥著剛收到的軍報,指節在雕花木椅扶手上硌出青白。
    暖閣裏周伯瑜的啼哭聲混著乳母的哄勸,她卻聽不見,隻盯著案頭泛黃的輿圖 。
    燭火搖曳間,高句麗版圖上的墨跡早已暈染,而安市城的位置,那個曾被她重重畫圈的標記,如今隻剩淡淡灰痕。
    簷下青銅日晷的晷針斜斜切過酉時,離曆史上那場慘烈的安市城攻防戰,隻剩二百七十七天日。
    “公主,鴻臚寺送來新羅密報。”
    管家的聲音隔著竹簾飄進來。
    她望著窗外凋零的海棠,花瓣落滿案頭《孫子兵法》,蓋住了 “知己知彼” 四字。
    三個月前那個攥著虎符的深夜,樂嫣顫抖的手,還有自己信誓旦旦要改寫曆史的念頭,此刻都化作秋蟬最後的嘶鳴,消散在穿堂風裏。
    指尖撫過案上未拆封的新羅文書,她想起七月那場暴雨。
    當時若提筆寫下書信,或許能借新羅之力擾亂高句麗後路:
    若派人暗訪安市城地形,或許能提前告知周道務那道暗藏的天險峽穀…… 但曆史終究按著既定軌跡奔湧,就像此刻更鼓聲裏,簷角銅鈴搖晃的節奏從未改變。
    更漏聲驚起宿鳥時,她摸到枕邊周道務留下的玉佩。
    殘蓮紋樣硌著掌心,突然想起出征那日他轉身的模樣 玄甲耀日,盔纓掃過玉階,卻在人群裏與她目光相撞。
    那時她未說出口的叮囑,此刻都成了喉間酸澀的硬塊。
    “哎呀哎呀……”
    周伯瑜含糊的奶音突然傳來。
    李孟薑回頭,見稚子正扒著嬰兒床欄杆,肉乎乎的小手伸向她。
    月光爬上孩子的眉眼,與記憶裏周道務彎弓射箭時的神情重疊。
    戌時的梆子聲驚落最後一片海棠,周道務帶著滿身寒氣踏入拂曉閣。
    玄甲未卸的他望見榻上蜷著的身影,燭火將李孟薑的影子拉得纖薄如紙。
    他單膝跪地握住那雙冰涼的手,指腹摩挲著她掌心的舊繭:"淺淺,你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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