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選了一家安靜的餐廳。正值春節，店裏客人寥寥，倒顯得格外清幽。他們一邊用餐，一邊聊著公司裏的趣事。幾杯紅酒下肚，陳鈺漸漸褪去了先前的拘謹，顯露出往日豪爽的本性。
    “程助理，我是真心的謝謝你。”陳鈺的聲音帶著幾分醉意，卻格外真誠。她舉起酒杯，指尖在玻璃杯上輕輕敲了兩下，“來，再幹一杯！”
    程威看著她泛紅的臉頰，嘴角不自覺揚起。他拿起酒杯，與她輕輕碰撞，兩人仰頭一飲而盡。
    放下酒杯時，程威抬手擦了擦嘴角，輕笑道：“小事一樁，別總提了。再說下去，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暖色的燈光下，陳鈺注意到他難得流露出的靦腆，不由得也跟著笑了起來。但很快，程威的表情又恢複了往日的沉穩。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對了，那位汪先生…後來沒再去打擾你吧？”
    陳鈺正在倒酒的手頓了頓，琥珀色的液體在杯中打著旋，映出她略顯疲憊的眼睛。她輕輕搖了搖頭，染成黑色的長發，隨著動作滑落肩頭。
    “沒有了。”她的聲音很輕，“自從上次之後，他就再沒出現過。”
    程威點點頭，目光落在她微微顫抖的睫毛上。他想說些什麽，最終卻隻是伸手接過酒瓶。
    “我來吧。”
    陳鈺看著他倒滿酒，便伸手端起酒杯，她眼神有些迷離，臉上浮現出淒然的笑意。
    "程助理，你知道嗎？"她的聲音都在發顫，"我活了二十幾年，直到現在才第一次覺得，自己像個真正的人。"
    程威微微一怔，眉頭不自覺地輕蹙起來。他放下酒瓶，雙手交疊放在桌上，靜靜地等她繼續。
    "以前在夜魅的時候，我每天都要強顏歡笑，討好那些男人，掙來的錢卻全都填進了漢哥那個無底洞。"
    陳鈺仰頭灌下一口酒，喉間發出一聲苦澀的輕笑。
    "我從來沒抱怨過。真的。我一直相信漢哥會讓我過上好日子......"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杯沿，"可我等啊等，等到心都涼了。"
    程威的唇線繃緊，眼中浮現出一抹複雜的情緒，輕聲低喃著，"有些人，不值得等。"
    陳鈺聞言，眼眶更紅了。她搖搖頭，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在夜魅受了委屈，他隻會叫我忍。我多希望......多希望他能對我說一句"小鈺，別做了，我養你"......"
    淚水在她眼眶中打轉，在燈光下閃爍著細碎的光。
    "到最後，我連心裏話都不敢跟他說，隻能去找蘇欣傾訴。"她抬起淚眼看向程威，"你還記得嗎？那次我被陳經理一頓訓斥，是你站出來替我說話。"
    程威一怔，隨即輕輕點頭，目光溫和而堅定。
    "連你這個陌生人都能幫我......可漢哥他......"
    她的聲音哽咽了，手指緊緊攥住酒杯，指節泛白。程威見狀，一聲輕歎，將紙巾推到她麵前。
    "即便如此，我也從沒想過離開他。"她苦笑著搖頭，"欣欣為這事沒少罵我，說我執迷不悟。"
    程威沉默片刻，低聲開口道："有時候，不是放不下那個人，隻是放不下自己付出的感情。"
    陳鈺怔住，眼淚終於不堪重負，順著臉頰滾落。她抬手去擦，卻越擦越多。
    程威看著她顫抖的肩膀，還是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背，溫和地勸說著，"都過去了。"
    在他的安撫下，陳鈺的情緒漸漸平複。但幾杯酒的後勁悄然襲來，她的眼神開始渙散，說話也變得含糊不清。沒過多久，腦袋垂了下來，整個人軟綿綿地趴在了桌麵上，呼吸均勻地睡著了。
    程威看著她熟睡的側臉，無奈地歎了口氣。他輕輕喚了兩聲"陳小姐"，見她毫無反應，隻得先結了賬，小心翼翼地扶起她。
    陳鈺的身體軟得像一灘水，整個人都靠在他身上，發絲間淡淡的香氣縈繞在鼻尖，程威的心跳不自覺地加快了幾分。
    叫了輛出租車，程威猶豫片刻，最終決定先把她帶回自己家。一路上，陳鈺的頭無意識地靠在他肩上，溫熱的呼吸拂過他的頸側，讓他整個人都繃緊了身體。
    到了家，程威輕手輕腳地把陳鈺安置在床上。彎腰為她脫去外套時，指尖不小心觸到她頸間細膩的肌膚，頓時像觸電般縮了回來。就在他準備起身的瞬間，腳下突然踩到了什麽滑膩的東西，整個人失去平衡，猛地向前撲去。
    "砰"的一聲悶響，程威結結實實地壓在了陳鈺身上。兩人的臉近在咫尺，他甚至能數清她微微顫動的睫毛。陳鈺身上淡淡的酒香混合著香水味撲麵而來，讓他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嗯......"
    被重物壓住的陳鈺嚶嚀一聲，紅唇微微張開。這聲音像一把火，瞬間點燃了程威全身的血液。目光不自覺地落在她微啟的唇瓣上，程威的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身體不受控製地向前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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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鈞一發之際，陳鈺的眼皮突然輕輕動了兩下。程威瞬間驚醒，趕忙撐起身子，慌亂地後退幾步，差點被自己的腳絆倒。他轉過身，耳根已經紅得滴血，心髒在胸腔裏瘋狂跳動，震得耳膜都在嗡嗡作響。
    而床上的人，似乎再沒了動靜。
    深吸幾口氣，程威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輕輕為陳鈺蓋好被子，隨後幾乎是落荒而逃地衝出了臥室，重重地關上了浴室的門。冰涼的水流衝刷著臉龐，卻怎麽也澆不滅體內那股莫名的燥熱。
    第二天清晨，陽光透過紗簾灑進房間，陳鈺被窗外清脆的鳥鳴聲喚醒。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入目是陌生的天花板，頓時一個激靈坐了起來。
    "這是哪裏？"
    她低頭檢查自己的衣著，發現外套被整齊地掛在衣架上，身上還蓋著柔軟的被子，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空氣中飄來煎蛋的香氣，陳鈺揉了揉太陽穴，昨晚的記憶斷斷續續地浮現——餐廳、酒精、傾訴...然後就是一片空白。她懊惱地咬了咬唇，小心翼翼地推開房門。
    映入眼簾的是開放式廚房裏忙碌的身影。程威穿著簡單的白t恤和家居褲，正專注地翻動著平底鍋裏的煎蛋。
    似是察覺到視線，程威轉過頭來，四目相對的瞬間，他的耳朵迅速紅了起來。
    "早、早上好。"他局促地關掉火，"睡得還好嗎？"
    陳鈺看著餐桌上精心擺好的早餐，心突然像被什麽輕輕撞了一下，眼眶微微發熱。
    "這些都是...你做的？"
    程威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手藝不太好，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他拉開椅子，示意陳鈺坐下。拿起玻璃壺，倒了一杯溫熱的牛奶，將杯子推到陳鈺麵前。
    "小心燙。"他輕聲提醒。
    陳鈺雙手捧起杯子，溫熱的觸感從指尖傳來。她抿了一小口，想起昨天自己的失態，心裏愧疚難安。
    "程助理，我昨晚..真是太失禮了，讓你見笑了。"
    程威正在切煎蛋的手頓了頓，抬眼看她時，眼底盛滿溫和的笑意。
    "偶爾放鬆一下挺好的。"他將金黃酥脆的煎蛋，放在她麵前的瓷盤裏，"壓力總要有個出口。"
    陳鈺望著他認真的側臉，心頭湧起一股暖流。她突然脫口而出："程助理，以後...就叫我陳鈺吧。"
    話一出口，她自己都愣住了，急忙補充道："我們認識這麽久，不用那麽生分..."聲音越說越小。
    程威手中的叉子停在半空。他緩緩抬頭，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化作溫柔的笑意。
    "好。"他點點頭，"那私下裏，你也叫我程威吧。"
    "好的，程助理。"陳鈺下意識回答。
    "喂，陳鈺。"程威故意板起臉，眼底卻藏著狡黠的光，"現在可是私人時間。"
    他刻意加重了"私人"兩個字，還晃了晃手中的叉子，以示抗議。
    陳鈺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清脆的笑聲在陽光裏跳躍。她已經記不清多久沒有這樣開懷笑過了。程威看著她笑彎的眼睛，也不由自主地揚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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