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服務生端著菜上桌了。
    疊好圍巾，吃了兩口菜，我沒忍住，假裝不經意地問：“那家工作室是不是叫山人藝術+？”
    冬夏驚問：“你怎麽知道？”
    聞聽此言，我手中的筷子，差點掉落。
    “以前，聽朋友提過。畢竟是古宅嘛，有一回，路過時，跑去看了一下。的確像說的那樣，很漂亮，是個創作的好地方。來，祝福你，祝您在那裏創作出更多更好的作品。”
    我舉起高腳杯，和冬夏碰了一下。
    喝了一口紅酒，冬夏脖子上，顯露片片淺紅。整個人，看起來，愈發生動。
    那一刻，我從心底為她祝福。畢竟，她找到自己的興趣，並以此為誌業，有了謀生的手段。從目前來看，她做得不錯。
    隻不過，轉瞬之後，想起仙哥，悲傷襲上心頭。
    我有太多的疑問，比如：
    仙哥怎麽認識她的？
    兩人接觸之後，有什麽交往？
    仙哥對她的許諾還有別的嗎？
    仙哥支持她創作，不會讓她付出別的代價麽？
    凡此種種，不一而足。
    可惜，這些問題，我都不能，也不便相問。
    此後的餐敘時間，幾乎全是冬夏在說，她憧憬於未來的想象，並透露了一件真正的“喜事”：“今天太高興了，實在沒忍住，才把這個消息告訴你。”
    我抬頭望著她，盡量裝出輕鬆的樣子：“啥好消息，快講，快講。”
    冬夏說：“我認識了一個中央美院的老師，他說我畫得不錯，讓我再努把力，過一兩年，有了更多作品，推薦我加入美協。”
    我說：“你不已經是省美協的了嗎？”
    冬夏驕傲地說：“對啊。這次，是國家級的。”
    “嘩，太好了。”我當然明白，入了中國美協，意味著什麽，情不自禁地鼓起掌來。
    西餐廳本是寂靜之地，食客們都小聲交流，我聲音太大，以至於，眾人都望向我們這邊。
    丟了臉，我脖子上一片紅豔，對冬夏說了句抱歉。
    喝了一口酒，我放下杯子，暗自嘀咕，冬夏的畫的確不錯，但我到底是個外行，好在哪裏，卻講不出所以然來。
    飯要吃完了，我問冬夏：“最近有什麽新作品，讓我膜拜一下。”
    冬夏說：“都在大芬，擺在畫廊裏，改天叫上西施妹妹，一起去喝喝茶。”
    我有些迫不及待：“遠水解不了近渴，有拍照麽？”
    冬夏抿了一下唇，不以為然地說道：“畫也好，字也罷，藝術這東西，要看實物，才更有感受。”
    我歎氣道：“那好吧。”
    冬夏眨一下眼睛：“真想看，倒有一幅字。”
    我忙問：“在哪？”
    “你家附近。”
    “素琴嫂子家裏？”我問。
    我猜測，她寫了一幅字，放在素琴家，這完全是有可能的。
    冬夏笑著搖了搖頭。
    “那在哪？”
    “你租房不遠，新開了一家包子店，那裏的店名，就是我寫的。”冬夏有些得意。
    “茶花包？”我心狂跳，手指不時在桌麵上敲擊著。
    “你知道呀，怎麽樣？”冬夏笑著問。
    我暗忖，難怪之前見到那個店招，感覺有些熟悉，卻想不起為什麽。原來，那幅字，是冬夏的手筆。
    “你和包子店老板認識？”冬夏沒直接回答，隻說：“猜猜看，這三個字，賣了多少錢？”
    我說：“藝術家，不是不以金錢論藝術的麽。”
    冬夏說：“藝術家也要生存不是麽。”
    我問：“5000？”
    冬夏搖頭。
    我再猜：“3000？”
    冬夏依舊不言不語，隻輕輕搖頭。
    我雙手一攤，表示猜不出。
    冬夏伸出一根手指。
    我問：“一萬？”
    冬夏點點頭。我暗想，搞藝術真好啊，不愧是省美協的，隨意寫三個字，一萬塊就賺到手了。
    “太厲害啦。”我發自肺腑的佩服。
    冬夏淡淡地說：“一個字一萬。”
    “啊！”我嘴大張，半天說不話來。
    冬夏單手舉杯，和我碰了一下。
    透過高腳杯，我看到了另一個冬夏。反複折射之下，冬夏的形象，有點變形扭曲。
    從西餐廳出來，送冬夏到地鐵站。
    要搭電梯進站了，冬夏讓我留步：“以後，我每周都會來山人藝術+，那邊離你租房近，你也可以帶上西施妹妹，一起過去坐坐。那邊風景好，對你寫小說，也有幫助。”
    我略一點頭，和冬夏揮手作別。
    離開地鐵，我獨自回家，一路想了許久，很想給d姐打個電話。可惜，我已經聯係不上她了。
    自從秘密泄露之後，仙哥請我去他家吃飯，故意讓我與d姐會麵，看起來溫柔，實際上背後全是刀子。
    麗枝的事，隻是一個例子。
    茶花包，是仙哥的第二次出擊。
    誰知道，這背後竟然牽涉到冬夏。
    顯然，仙哥為了複仇，精心謀劃了許久。
    相比於阿珍對曹超設下的陷阱，以及惠子苦心孤詣，弄了個套中套，讓唐總往裏鑽，仙哥的計策高明，而且不計成本，似乎，不達目的勢不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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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地鐵站，回我租房，原本走路，十來分鍾就到了。
    可這一天，我卻走了四十多分鍾。
    行至樓下，忽然想起什麽，又返回去，尋到那家包子店。
    和前幾日一樣，包子店早就打烊了。
    我仰著頭，看到店招上，“茶花包”三個字，字體遒勁有力，不像女流之輩的筆法。
    不過，正因為是女子所書，反而顯得這書法的奇異與特別。
    麵相裏有南人北相的說辭，通常，這一類人，往往能鬧出大動靜。
    藝術領域，同樣如此。
    仙哥看上冬夏，大約也因為這一點吧。
    哦，不，仙哥看上冬夏，無非隻不過，是為了讓我難堪。
    接下來的兩天，我有些恍惚。
    上下班途中，盡量避免從茶花包門前經過。有時，實在避免不了，也低頭疾行。
    為了減緩緊張與不安，也有了麵對仙哥的再次出擊，有更好的應對之策，我每天都在關注西施的計劃，時不時，就問她進展如何。
    每一次，西施都隻笑笑，讓我別著急。
    我暗想，之前，不是你說要提升速度，加快推進的麽？怎麽現在，反讓我別急切了？
    當然，我明白，西施自有安排。
    有些事，欲速則不達。西施謀劃了這麽久，甚至辭了職，又將董事長的那一百萬，全投了進去。
    萬一出了什麽事，麻煩可就大了。不但會影響生意，還會連帶影響我與西施的情感。
    因此，她不著急，我更不能急。
    好在，西施辦事情講究精益求精，沒有把握，不會出手。
    另一方麵，茶花包對我們的影響，越來越小。隨著時日推移，漸至於無。而這，也給了西施更多機會，讓她有充裕的時間，來調整安排她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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