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位者最害怕什麽？
    不是敵人多麽強大，也不是自己多麽落後，是有人裹挾民意！
    敵人強大，隻要自己內部足夠團結，不一定會輸。
    自己落後也是一樣，隻要團結一心，早晚能發展起來。
    內部一旦分裂就不行了，堡壘往往都是從內部攻破的，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是自己的看家本領，誰不知道發動群眾的厲害！
    楚東良認為，李衛民的報告就是裹挾民意。
    說什麽是向陽大隊全體社員通過開會，集體做出的決定。
    不管你的這個會開得正不正規，也不管所謂的全體社員有沒有水分，要是各地都這麽搞，上頭的政策還怎麽執行？
    有心把李衛民叫過來，劈頭蓋臉一頓猛訓，讓他早日懸崖勒馬，免得萬劫不複。
    可是，猶豫再三，楚東良又把話筒放了回去。
    以他對李衛民的了解，那小子壓根就不是吃虧的人。
    別人能想到的東西，那小子肯定也能想到。
    就算別人想不到的，他也可能想到。
    那麽精明的一個家夥，會犯這麽低級的錯誤？
    不但楚東良不相信，就連麵前的桌子都不相信！
    李衛民到底想幹什麽呢？
    眼睛珠子嘰裏咕嚕一陣亂轉，楚東良當即就計上心頭。
    一個電話，打到了新原大學，讓人通知楚思雨，今天放學回家一趟。
    接到老師的通知，楚思雨不敢怠慢，半下午就向導師請假回家。
    這年頭，女研究生可不多見，再加上楚思雨的身份不一般，導師立刻就準了假。
    ……
    楚家。
    等不及吃晚飯，楚東良就把楚思雨喊進書房。
    “思雨，你先看看這份報告。”
    楚東良把報告裏的向陽大隊，以及向陽集團相關的內容貼了起來，隻讓楚思雨看大致內容。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李衛民的影響，楚思雨現在對政治和經濟都很感興趣。
    看完報告之後，小楚同誌當即就倒吸了一口涼氣。
    “爸，這是咱們新原地區生產隊的報告，還是其它地方的報告？”
    楚東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你看像是哪裏的？”
    楚思雨能在這個年代讀到研究生，腦子的聰明程度，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兩隻大眼睛嘰裏咕嚕一陣亂轉，嘴角扯出一抹微笑：
    “我要是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向陽大隊的，對不對？”
    楚東良：“……”
    老楚同誌很是擔憂。
    本來喊楚思雨，是想讓她認清現實，李衛民那小子太能折騰，絕非良配。
    誰知，自家閨女一眼就看出來是李衛民的手筆，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心有靈犀一點通不成？
    更讓楚東良鬱悶的是，看了報告之後，閨女居然沒有擔心，更沒有害怕，還能笑出來。
    哎，還是年輕啊，不知道這份報告會造成多麽大的影響。
    “思雨啊，李衛民鼓搗出這麽一份大逆不道的報告，你就不怕他出事嗎？”
    沒辦法，閨女被愛情衝昏了頭腦，隻能由自己這個當爹的提醒了。
    誰知，哪怕有楚東良的提醒，楚思雨還是笑容不減：
    “爸，這有什麽好擔心的，既然李衛民敢弄出這麽一份報告，肯定早就考慮好了，我相信他，絕對不會無的放矢，這麽做肯定有他的原因！”
    楚東良：“……”
    拿起報告，楚東良又仔細看了三遍。
    看起來中規中矩，明顯就是一份裹挾民意的玩意，壓根就看不出李衛民早有心理準備。
    準備個毛線啊，完全就是在作死嗎！
    “思雨，那你說說，李衛民到底有什麽底氣，確定上頭不會找他的麻煩？”
    楚思雨一撇嘴：“我哪知道，反正李衛民肯定是想好了，他是不會打無把握之仗的！”
    楚東良徹底被自家的寶貝閨女打敗了。
    這閨女不能要了，對一個八杆子打不著的毛頭小子，居然比對自己這個親爹還信任！
    此時此刻，楚東良特別恨。
    恨把自己兩口子弄到農場的侯專員。
    要不是自己兩口子下放，自家閨女怎麽可能到向陽大隊插隊。
    如果自家閨女沒有下鄉，又怎麽會認識李衛民這個小王八蛋！
    盡管對自家閨女無條件信任李衛民很不滿，卻不妨礙他決定暫時不把李衛民的報告打回去。
    必須找這小子好好談一談，問清楚他的真正目的，然後再決定怎麽處理這份報告。
    於是，李衛民第二天就被叫到了新原。
    在自己的辦公室裏，楚東良鄭重地按照上級領導接待下屬的規矩，和李衛民進行了一番深入地談話。
    “李衛民，你說說，弄出這份報告的初衷是什麽，到底有什麽目的？”
    李衛民一攤手：“楚叔你想多了，我就是把向陽大隊的社員集中起來，開了一個會，問大家要不要分田單幹，誰知大家沒有一個人讚成，全都反對。你也知道，我太年輕，鎮不住場子，隻能聽大家的，哎，沒辦法啊！”
    楚東良：“……”
    “你小子說不說實話？要是再胡說八道，我可把你的報告打回去了啊！”
    李衛民哢哢直撓頭：
    “楚叔，你是想聽實話，還是想聽好聽話？”
    “哦？”
    楚東良來了興趣：“說來聽聽，好聽話是什麽，實話又是什麽？”
    李衛民清了清嗓子：
    “好聽話，就是這是全體向陽大隊社員共同地心聲，實話就是真是開會通過的，而且還是全體通過，沒有一個人反對！”
    楚東良：“……”
    老楚同誌一萬個不相信，李衛民說的什麽全體通過，沒有一個人反對。
    扯什麽淡！
    新原地區早就在搞試點了，今年上頭的文件下來之後，新原的很多地方都聞風而動。
    不是沒有生產隊學向陽大隊，讓社員投票決定。
    可惜，投票結果都差不多，同意繼續走集體化道路的，往往隻有三分之一，剩下三分之二的人都讚成分田單幹。
    別的生產隊都讚成單幹，就你們向陽大隊特殊？
    開什麽國際玩笑，當老子是沒有基層工作經驗的書呆子嗎？
    “哼，李衛民，你要是不說實話，我可親自去向陽大隊調研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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