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琥珀色的紗幔，輕柔地籠罩著藏書閣的殘垣斷壁，蘇沐雪蓮步輕移，腳下的滿地碎玉在她的踩踏下發出清脆的聲響。
    她腰間新換的冰綃禁步相互撞擊，那細碎清響如珠落玉盤，驚醒了正對著星圖沉思的臧天羽。
    "掌門師弟。"她蓮手輕抬，將青瓷盞擱在斷成兩截的紫檀木梁上，氤氳的茶霧嫋嫋升騰，如夢幻的薄紗，三枚冰魄蓮子在其中若隱若現，“紫雲峰剛送來的凝神茶，你聞聞這雪鬆炭烘出的焦香？”那股焦香，帶著淡淡的木香，瞬間鑽進臧天羽的鼻腔。
    臧天羽接過茶盞的刹那，蘇沐雪尾指狀似無意地拂過他腕間血痕。
    那處今晨被血煞陣反噬的傷口，像是被溫柔的手撫摸，突然泛起暖意，而這股暖意竟比杯中千年玄冰融化的靈泉還要沁涼，絲絲涼意順著肌膚蔓延開來。
    他抬眼時，正撞見她垂落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發間冰魄簪折射的月光，如清冷的銀線，恰好落在他昨夜咬破的唇上，那絲絲涼意從唇上傳來。
    "師姐的霜月環..."他摩挲著茶盞邊緣的冰裂紋，狀似不經意地開口。
    碎石堆裏那抹胭脂色冰晶還在袖中發燙，滾燙的溫度透過衣袖傳來，與記憶中蘇沐雪總佩在腰間的法器如出一轍。
    蘇沐雪忽然俯身去撿滾落的玉簡，雲紗廣袖帶翻了茶盞。
    臧天羽本能地伸手去接，卻撈住了她散開的鵝黃披帛。
    冰蓮子墜地時迸發的靈氣在兩人之間炸開細碎光暈，那光暈如夢幻的星辰閃爍。
    他看見她耳後淡青色血管隨著呼吸微微起伏，像極了昨夜九州圖上明滅的星子。
    "當心琉璃盞。"她聲音裏帶著罕見的顫音，指尖凝出霜花裹住墜落的瓷片。
    冰晶攀上臧天羽玄色衣袖的瞬間，一股與巽風符殘角如出一轍的沉香撲鼻而來，那香氣淡雅而清幽。
    戌時的鍾聲恰在此刻再度響起，鍾聲雄渾而悠長，震碎了滿地凝結的冰花，冰花破碎的聲音清脆悅耳。
    臧天羽望著蘇沐雪匆匆離去的背影，掌心裏不知何時多了枚霜花凝成的玉扣——正是三日前唐玄風說要在西南礦脈替他尋的九竅玲瓏鎖樣式。
    夜風卷著丹爐餘燼掠過觀星台時，臧天羽正盯著案頭三件證物。
    沾血的巽風符在琉璃燈下顯出蛛網狀金紋，那金紋在燈光下閃爍著神秘的光芒；霜月環碎片上的胭脂色遇熱化作朱砂淚，那淚滴仿佛帶著無盡的秘密；而那枚冰玉扣內分明封著半片青鸞尾羽。
    臧天羽心中暗自思忖：這青鸞尾羽與之前的種種線索，莫不是指向同一個秘密？
    "掌門，這是蘇師姐送來的九轉還陽丹。"道童捧著玉盒進來時，臧天羽正將血眸魔瞳催動到極致。
    猩紅光暈裏，丹藥表麵浮動的金芒竟與血煞轉化陣的陣紋完美契合。
    他想起蘇沐雪今日反常的十一次整理鬢發動作，每次都會讓冰魄簪對準西南方位。
    蘇沐雪腦海中浮現出與唐玄風的過往，那時他們一同修行，唐玄風曾對她許下諾言，如今唐玄風陷入危險，她不得不暗中布局，希望能救他一命。
    子夜時分，臧天羽獨自來到洗髓池後的禁地。
    岩壁上千年未化的冰棱映出血眸魔瞳妖異的紅光，那紅光如鬼魅的火焰，他望著池底緩緩浮現的玄冰棺輪廓，突然輕笑起來。
    昨夜蘇沐雪"不慎"遺落的絲帕，此刻正在他掌心燃燒，火焰跳躍，灰燼裏顯出的路線圖直指三百裏外的噬魂淵。
    當第一縷晨光如利劍般刺破血雲，臧天羽站在煉器房暗格裏，指尖撫過三十六枚淬過蛟龍毒的冰魄針，冰魄針的冰冷觸感從指尖傳來。
    蘇沐雪今晨送來的玄色大氅靜靜躺在隕鐵匣上，內襯用銀線繡著的星圖與九州圖缺失的部分嚴絲合縫。
    他咬破指尖在虛空畫符時，懷裏那瓶"九轉還陽丹"正在發燙，燙得心口舊傷突突直跳，那股熱意仿佛要將他的心灼燒。
    煉心廊傳來熟悉的環佩叮咚聲時，臧天羽的心中從疑惑瞬間轉為警惕，他突然捏碎了藏在舌下的血魄珠。
    腥甜氣息漫過喉頭的刹那，他對著銅鏡緩緩戴上那半張封印著上古凶獸魂魄的玄鐵麵具。
    鏡中人的血色瞳孔裏，倒映著案頭突然開始震顫的青銅羅盤，指針正指向噬魂淵深處某個閃爍的紅點。
    藏經閣的銅漏滴下第七顆晨露時，臧天羽從乾坤袋最深處摸出一盞青銅燈。
    燈座上的饕餮紋被血漬浸得發黑，十二瓣蓮燈芯裏蜷縮著半截冰藍色火焰——這正是三年前在噬魂淵撿到的幽冥引魂燈。
    "原來你在這兒。"他屈指彈在饕餮左眼，沉睡的燈芯突然竄起三尺高的青焰，青焰舞動，發出輕微的呼呼聲。
    火光中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古老篆文，竟與昨夜血眸魔瞳看穿的護山大陣陣眼遙相呼應。
    當第七縷陽光穿透窗欞照在燈座上時，臧天羽瞳孔驟縮：那些篆文在日光下竟化作遊動的蝌蚪，鑽進了案頭九州圖的西南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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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外傳來細碎的腳步聲，他反手將燈盞扣在繪著噬魂淵地形的羊皮卷上。
    蘇沐雪捧著鎏金纏枝紋的銅盆進來時，正看見他指尖縈繞的冰藍色殘焰。
    "西南風急，掌門師弟該添件裘衣。"她將浸過龍涎香的帕子絞得嘩嘩作響，水珠濺在臧天羽玄色衣襟上，暈開幾朵墨梅似的暗紋。
    銅盆裏漂浮的紫陽花瓣打著旋兒，突然齊齊指向幽冥引魂燈的方向。
    臧天羽按住她擦拭自己領口的手，觸到她腕間新添的朱砂痣："師姐可記得，三年前我們在噬魂淵遇到的那場瘴雨？"他感覺到掌心裏的脈搏突然加快，就像昨夜冰玉扣中青鸞尾羽的震顫頻率。
    蘇沐雪抽回手的動作帶翻了銅盆，氤氳水汽中，她發間冰魄簪閃過一道詭異紅光。
    當啷一聲，藏在盆底的銀絲軟甲掉出來，甲片內側用鮫人血寫著"唐"字的最後一筆還沒幹透。
    "這是..."臧天羽用兩指拈起軟甲，血眸魔瞳自動開啟。
    甲胄縫隙裏殘留的紫色晶塵在猩紅視野中跳動著，正是唐玄風本命劍上的碎星砂。
    他突然想起什麽，轉身掀開幽冥引魂燈的蓮瓣——燈芯深處那抹冰藍不知何時變成了妖異的紫。
    午時的鍾聲震得案上茶盞嗡嗡作響，蘇沐雪已經將軟甲套在他中衣外。
    她係腰帶的動作格外緩慢，指尖三次擦過他心口舊傷，那裏封印著三滴本命精血。
    當第七根絲絛穿過玉環時，臧天羽突然握住她發涼的指尖："若我亥時未歸..."
    "那我就把後山的千年雪蓮全煮成甜湯。"蘇沐雪打斷他的話，將冰魄簪尖劃過自己掌心，一滴泛著金光的血珠墜入他頸間玉佩。
    藏寶閣方向傳來法器共鳴的嗡鳴，她睫毛上凝結的霜花突然簌簌掉落，"畢竟某人說過，最討厭甜食。"
    申時三刻的殘陽把噬魂淵照得像塊凝血，臧天羽站在枯骨堆成的了望塔下，幽冥引魂燈在掌心幽幽發亮。
    燈焰吞吐間，那些遊走的篆文正在重組護山大陣的陣圖。
    他咬破舌尖將血噴在燈座上，方圓十丈內的煞氣突然凝成實質，化作無數血色蝴蝶撲向西南角的斷崖。
    當最後一隻血蝶消失在岩縫中時，燈芯爆出刺目紫光。
    臧天羽的玄色披風無風自動，軟甲上的碎星砂與噬魂淵深處的某個光源產生共鳴，震得他懷中青銅羅盤瘋狂旋轉。
    血眸魔瞳的視野裏，原本密不透風的護山大陣突然露出蛛網狀的裂隙——每道裂痕盡頭都閃爍著唐玄風本命劍的碎星光芒。
    戌時的梆子聲從百裏外傳來時，臧天羽已經摸到煉魂塔外圍的界碑。
    他摘下麵具輕吹口氣，玄鐵表麵的凶獸紋路竟化作活物鑽入地底。
    懷裏的幽冥引魂燈突然開始發燙，燈座饕餮紋的右眼滲出黑血——這是法器在示警，說明三丈之內有渡劫期修士布下的禁製。
    "果然在這裏。"他撚起一撮混著碎星砂的泥土，血眸魔瞳穿透地層，看見塔底水牢中晃動的鎖鏈。
    當準備催動幽冥引魂燈隱匿氣息時，燈芯紫焰突然劇烈搖晃，在岩壁上投出個熟悉的身影輪廓——那人發間冰魄簪折射的月光，竟與昨夜蘇沐雪遺落的絲帕灰燼路線完全重合。
    子時的烏雲吞沒了最後一點星光，臧天羽貼在煉魂塔第七層的飛簷下。
    幽冥引魂燈在他袖中發出蜂鳴般的震動，燈焰顏色已經變成危險的深紫。
    下方巡邏的傀儡衛兵眼眶裏跳動著幽藍鬼火，它們手中長矛在地麵投下的影子，恰好組成血煞轉化陣的陣紋。
    當塔頂傳來第一聲鸞鳥清啼時，臧天羽終於摸到了水牢的氣窗。
    他正要捏碎藏在齒間的血魄珠，突然聽見牢內傳出鐵鏈崩斷的脆響——那聲音裏夾雜著碎星劍特有的嗡鳴，卻比他記憶中的頻率快了整整三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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