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堅聽聞皇叔這一番繪聲繪色的描述，手中的酒壺微微一頓，眼中閃過一絲驚訝與動容。他放下酒壺，手指輕輕叩擊著台階，發出有節奏的“噠噠”聲，仿佛是在權衡利弊，又像是在平複內心的波瀾。
    片刻後，劉堅抬起頭，目光緊鎖劉廣，緩緩說道：“皇叔所言，確實讓朕心動。這陸肖能有如此驚天戰績，若真如您所說，委以重任，或許真能成為我大夏破局之關鍵。隻是……”他微微皺眉，語氣中透露出一絲隱憂，“如今朝堂之上，世家大族對軍權虎視眈眈，朕若貿然將如此重要的兵權交予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後生，他們必定會借機生事，掀起軒然大波。到那時，朝堂動蕩，軍心不穩，外敵恐怕更會趁虛而入，這局麵怕是會一發不可收拾。”
    劉廣微微點頭，他自然知曉其中利害，接過話頭道：“皇上所慮極是，不過正因如此，才更需咱們步步為營。陸肖如今雖聲名不顯，但隻要咱們給他機會，用幾場勝仗便能讓他揚名立萬。至於世家那邊，咱們可以先從一些小規模戰事入手，隻給陸肖調配必要的兵馬，不顯山不露水地讓他積累戰功。待時機成熟，再逐步擴大他的兵權，讓那些世家大族即便心有不甘，也無話可說。”
    劉堅輕輕歎了口氣，站起身來，踱步於大殿之中，身影在燭光下拉得長長的：“皇叔啊，也隻能如此謀劃了。隻是這過程中，稍有不慎，便會前功盡棄。朕如今是如履薄冰，每一步都走得膽戰心驚。”他停下腳步，望向殿外沉沉夜色，似是能穿透黑暗看到那飽受戰亂之苦的黎民百姓，“不過為了大夏的江山社稷，為了萬千子民，朕願意冒險一試。這陸肖，朕會尋得合適時機，便讓他一展身手。”
    劉廣聽聞，麵露欣慰之色，亦起身行禮道：“皇上英明！老臣相信，隻要您我君臣同心，再加上陸肖這般奇才相助，大夏定能熬過此劫，重現昔日輝煌。”
    劉堅轉過身來，扶起劉廣，神色堅定：“皇叔，有您在朕身邊，朕便有了主心骨。往後的日子，您我攜手共進，定要將這大夏的頹勢扭轉過來。”說罷，君臣二人相視而笑。
    翌日，晨曦微露，陸肖施施然從公主的寢宮走出，麵上帶著幾分慵懶與無奈。這幾日，他守著公主服藥，可那藥效還要些時日才能顯現，每日前來探望，實在是無趣得緊，左右閑來無事，他想去這異世的上京其他地方走走，畢竟來了有一陣子，還未曾真正領略過此間的別樣風貌。
    在黃錦請示過皇上之後，陸肖便攜著劉凝，身後跟著兩名身姿挺拔、神情冷峻的皇宮侍衛，踏出了威嚴莊重的皇宮大門。
    一入上京的街道，陸肖仿若踏入了一幅古色古香的市井長卷，瞬間被眼前的景致攫住了心神。在現代那個車水馬龍、高樓林立的世界裏，所謂的古建築大多是仿造的贗品，哪有這般原汁原味的古韻。瞧這路邊，擺攤的小販們形形色色，或蹲或站，麵前擺滿了琳琅滿目的貨品；拉車的車夫吆喝著號子，招攬生意，車輪轆轆作響；此起彼伏的叫賣聲、吆喝聲相互交織，奏響了一曲喧囂熱鬧的市井之歌。
    劉凝跟在陸肖身旁，一張俏臉亦是滿是興奮之色。雖說她土生土長在上京，可身為深閨女子，平日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極少有機會這般自由自在地漫步街頭，此番出行，於她而言，無疑是一場難得的放縱。
    幾人邊走邊看，興致盎然。陸肖與護衛聊天中得知，這上京有東、西兩市之分，東市乃是達官貴人、富賈豪紳們選購珍奇異寶、奢華物件之地，而西市則是平民百姓們淘換日常所需的去處。抬眼一瞧，他們此刻正置身於繁華熱鬧的東市，雕梁畫棟的商鋪鱗次櫛比，店內珍寶奇貨熠熠生輝，往來的行人皆是衣著光鮮，舉手投足間透著富貴之氣。逛完東市，陸肖好奇心大起，決意前往西市一探究竟，當下便雇了一輛寬敞的馬車，向著西市轆轆駛去。
    不過一炷香的工夫，馬車穩穩停下，陸肖等人踏入了西市。這兒與東市仿若兩個世界，入眼之處，行人的衣衫大多打著補丁，色彩黯淡；售賣的貨物也多是些粗布、瓦罐、農具之類的尋常物件，奢侈品寥寥無幾；就連街道的整潔程度，相較東市也差了一大截，地麵坑窪不平，垃圾雜物隨處可見。
    正打量間，前方突然一陣騷亂。隻見攤販們神色慌張，手忙腳亂地抓起自家貨物，向著陸肖這邊發了瘋似的狂奔而來，口中呼喊著：“稅官來了！” 這一喊，如同炸開了鍋，更多的小販們也顧不上許多，匆忙加入了逃跑的隊伍。
    就在這混亂之際，陸肖的目光落在了一位老嫗身上。那老嫗渾身打滿補丁，仿佛一塊破舊的抹布，滿頭灰白的頭發如枯草般雜亂，此刻正蹲在路旁，麵前擱著一個破舊的籃子，籃子裏裝滿了紫瑩瑩的桑葚。聽到那聲呼喊，老嫗麵露焦急之色，手忙腳亂地想要站起身，抓起籃子趕緊逃離。可興許是起得太猛，又或是籃子太過沉重，她剛起身，身子便猛地一晃，打了個踉蹌。偏巧此時，後麵奔跑的人群中有人撞了她一下，老嫗腳下一個不穩，一下子便摔倒在地，桑葚也瞬間灑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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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嫗全然不顧身體摔得生疼，雙手在地上慌亂地摸索著，嘴裏不停地喊著：“不要踩我的果子，不要踩我的果子……” 可那些奔跑的人們此刻滿心驚恐，隻顧自己奪命狂奔，沒一腳踩到老嫗身上，已是不幸中的萬幸，哪還能分心去留意那些散落的果子。老嫗眼中含淚，隻能用顫抖的雙手，一點一點地將地上的桑葚聚攏在一起，再小心翼翼地用雙手捧著，往籃子裏放。
    陸肖等人忙不迭地為躲避衝過來的人群，側身靠在了道路一邊的商鋪下麵。待人群散盡，道路上一片狼藉，遺落了不少雜物。而道路中間，隻剩下那個佝僂瘦弱的身影，趴在滿是沙土的地上，依舊執著地聚攏著桑葚，顧不得桑葚上沾染的沙土，一捧一捧地往籃子裏裝著。
    就在老嫗聚攏桑葚之時，突然，在她身後伸過一隻腳，將她剛剛費勁裝上桑葚的籃子，再次無情地踢倒，桑葚再次散落一地。接著，一道蠻橫粗野的聲音傳來：“老東西，你交稅了嗎？就敢在這裏買東西！” 老嫗聞言，身子猛地一顫，抬起頭，眼中滿是驚恐與絕望，望向那聲音的來源處。隻見幾個人站在後麵，其中一個滿臉橫肉，身著官服，卻敞著懷，露出毛茸茸的胸膛，此刻正居高臨下地瞪著老嫗，眼中盡是不耐與凶狠。
    老嫗驚恐地瞪大了雙眼，望著眼前這個凶神惡煞的稅官，嘴唇顫抖著，囁嚅道：“官爺，我…… 我實在是沒錢交稅啊，這幾日生意難做，連糊口都難，您行行好，放過我這一回吧。” 說著，渾濁的淚水順著她布滿皺紋的臉頰簌簌滾落，滴在滿是沙土的地上。
    稅吏卻仿若未聞，冷笑一聲，上前一步，抬腳又要往那散落的桑葚上踩去，嘴裏還罵罵咧咧：“哼，沒錢交稅？那你就別在這兒擺攤，今兒個非得給你點顏色瞧瞧，讓你們這些刁民知道規矩！”
    老嫗那瘦骨嶙峋的雙手，死死抱住稅吏的大腿，渾濁的淚水奪眶而出，順著她滿是皺紋的臉頰肆意流淌，浸濕了稅吏的褲腳。她顫抖著嘴唇，聲淚俱下：“官爺啊，求您千萬不要啊！我家那可憐的孩子正患病臥床，整日裏水米不進。全指望著這點桑葚能換幾個銅板，買些吃食，給孩子抓副藥啊。官爺，您就行行好，高台貴手，放過我這一回吧，下次，下次我一定早早交稅，一定！”那聲音帶著絕望的哀求，仿佛要穿透這嘈雜的街市，直抵人心最柔軟的角落。
    一旁，身著皂衣的中年巡役，目睹著老嫗的淒慘模樣，眉頭緊鎖，臉上滿是不忍之色。猶豫再三，他還是鼓起勇氣，上前一步，微微弓著身子，小心翼翼地說道：“大人，您瞧這老人，著實太不容易了。她這一大把年紀，還要為了生計在這集市上掙命，萬一今兒個因為這事兒，急火攻心或是磕著碰著，有個什麽好歹，咱心裏也不落忍不是？以小人之見，要不……就權當發個善心，這次便算了吧。”他的聲音不高，帶著幾分謙卑，眼睛不時瞟向稅吏，試圖以情動人。
    誰能料到，稅吏一聽這話，瞬間怒目圓睜，眼珠子仿佛要瞪出眼眶。他二話不說，揚起蒲扇般的大手，帶著呼呼風聲，狠狠朝中年巡役扇了過去，嘴裏還不幹不淨地罵道：“操，你他媽算個什麽東西？！不過是個跟著跑腿的小雜碎，也敢在這兒多嘴管老子的事情，真是活得不耐煩了，給我滾一邊去！”這一巴掌力道奇大，巡役被扇得一個趔趄，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後倒去，多虧後麵兩個巡役眼疾手快，趕忙伸手扶住。中年巡役的臉頰瞬間紅腫起來，嘴角也滲出一絲鮮血，他緊咬下唇，眼中滿是憤怒與憋屈，可在這等級森嚴的當下，卻也隻能敢怒而不敢言，攥緊的雙拳微微顫抖，顯示著他內心的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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