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珊趕去醫院時，珊爸正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
    他全身是傷。
    臉上，額上，脖頸處，都有大大小小的青紫色傷痕；右半邊臉腫的如拳頭大小，左嘴角則滲著絲絲血漬。
    他兩邊的胳膊都被醫用支架包裹得緊緊的，右腿夾了石膏，被牽引著吊在半空中。
    黎文俊就坐在珊爸的病床邊，他雙手交叉，低著頭不說話。
    珊珊看了一眼全身是傷的爸爸，又看了一眼完好無損的黎文俊，怒意是從牙齒縫裏齜出來的。
    “我爸到底怎麽了？為什麽會被打成這個樣子，而你卻好好地坐在這裏？黎文俊，你是孬種是嗎？遇到危險，把我爸推出來擋刀？你還是不是男人呀，這種事都幹得出來？”
    黎文俊抬起頭，見是珊珊。
    他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似的，撲了上來，“珊珊你來了？小嬸呢，小嬸有沒有來？”
    又道，“我們實在沒辦法了，追債的人要得太急，出手也狠。還揚言，要是不還錢，就要把我的手筋腿筋全挑斷。小叔，小叔他也是為了救我才被打成這個樣子的，我也是沒辦法呀！他們人多，一個個又壯碩得很，我被架在中間動憚不得，實在是，實在是沒有辦法呀……”
    又道，“珊珊，我聽小叔說，小叔母那裏還有小三百萬，你能不能先借給我，借給我周轉一下，我保證，我保證賺了錢就還給你們，好不好……”
    珊珊皺著眉頭的，將胳膊從黎文俊的手裏抽了出來。
    “當初我爸為了你的事，都跟我媽離婚了！怎麽，你現在倒還有臉找我媽借錢？——還有，當初我就提醒過你，也給你支了招，要是你按照我當時的辦法去做，還會落得今天這個地步麽？”
    黎文俊頹著一張臉不說話，
    珊珊繼續道，“我爸和我媽離婚時，手裏應該還有兩百四十萬的現金，那些錢，難道還不足以支撐你們一陣子嗎？而且，銀行抵押貸出來的錢，有固定的還款時間，長則1030年，按合約還款；斷則13年，一次性還清。不論是長還是斷，都能給你喘息的時間才是，為什麽你們會突然被催債？為什麽催債人對你和我爸使用這種非法的手段？黎文俊，你是不是還有什麽事，瞞著沒說？”
    黎文俊踉蹌地後退了兩步，雙手不自覺捂著太陽穴道，“珊珊，我也是沒辦法，沒辦法呀——”
    他整個人似乎陷入到一種無盡的悔意中。
    嘴裏喃喃的自我開脫，“我哪裏知道，我那天運氣會那麽差！我哪裏知道，我會輸那麽多錢進去！我也不想的，我隻是跟所有人一樣，抱著一絲僥幸心理而已，說不定，說不定我運氣好一下就贏了呢？——再說了！我前麵那個人，我是看著他贏的！他當著我的麵，僅用一局就贏下了160萬，如果，如果我也有他那樣的手氣，說不定，說不定那幾百萬的債，我就能全部給贏回來……”
    珊珊從黎文俊的話裏聽出一絲不對勁。
    陳一晨扯了扯珊珊的衣角，用隻有珊珊才能聽到的聲音，小聲道，“你哥他該不會，該不會是去賭了吧——”
    珊珊沒回話，但她看向黎文俊的目光，卻越發的冰冷。
    “你沒有錢，賭資是從哪兒來的？”
    黎文俊沉默。
    珊珊道，“是我爸給你的，對嗎？”
    見黎文俊仍舊不說話，珊珊道，“所以，你拿著我爸給你的那兩百四十萬，去賭了？”
    黎文俊撇過頭，良久，才稍稍點了點。
    珊珊又道，“所以這次，你又輸了多少錢？”
    “輸？”
    黎文俊像是觸碰到某個逆鱗般，抬高分貝地嘶吼著，“我沒輸！誰說我輸了？一定是，一定是他們故意在我的牌裏做了手腳，所以才讓我一敗塗地的！不然我肯定能贏，肯定能贏回來！”
    說著，黎文俊又開始祈求珊珊，“珊珊，你幫幫我好不好？你去跟小叔母說，讓她把那三百萬借給我，我保證，我隻要贏回我輸掉的錢，我就還給你們，好不好？到時候，小叔和小叔母，也不會為了我的事鬧離婚了，他們可以複合，可以像以前一樣關係那麽好，你說好不好，珊珊？珊珊你幫幫我，幫幫我……”
    黎珊珊看著眼前發了瘋的黎文俊，又看了看病床上渾身是傷的珊爸。
    終於，她忍無可忍，一巴掌打在了黎文俊的臉上。
    隻聽“啪”的一聲響。
    黎文俊的臉頰上赫然出現一道五指紅印。
    他愣愣地看向珊珊，好像是第一次認識她似的，臉上帶著茫然。
    珊珊怒不可遏，“黎文俊，你清醒點好不好！十賭九輸，那剩下贏的那一分，就是賭場用來引誘賭徒的誘餌，難道你不知道嗎？你還想去賭，你是要輸得傾家蕩產才肯罷休是嗎？你是想讓我爸和二伯都給你陪葬是嗎？行，你去！你想去你就去！但是休想從我這裏再拿走一分錢。我爸疼你偏心你，可我不是我爸，不會像他那樣，你說什麽我就應什麽。”
    又道，“你現在腦子有病，我不建議你再回去經營二伯的產業。等會兒從醫院回去後，我會找二伯談談，讓他再替你經營一陣子。至於我爸，你回去吧！我會照顧他的，如果你是真心希望他好，就麻煩你不要再來給他添麻煩……”
    說完，珊珊轉身準備去醫生那裏問問珊爸的情況。
    沒想到，黎文俊突然道，“你不用去找你二伯了，家裏的廠子，沒了。”
    “什麽？”
    珊珊回過頭，有些不敢相信，“二伯給你的廠子沒了？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黎文俊側過頭，聲音都帶著顫抖，“被我，被我一並給輸掉了——”
    珊珊整個人都震驚了。
    跟在珊珊身後的陳一晨也愣在了原地。
    接著，她聽到珊珊齒縫裏發出的聲音，“所以，你到底輸了多少錢？“
    黎文俊張了張嘴，好一會兒才道，“720萬人民幣，外加，外加我手上那套占地麵積八千平的加工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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