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她應當還隻有十三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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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微宜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依舊低著頭,聲音細若蚊蚋卻帶著一絲刻意營造的慌亂。
    “臣女……臣女不敢欺瞞殿下。”
    “臣女在莊子上時,曾無意間救過一位受傷的老兵。”
    “他……他略通些拳腳功夫,為報恩便教了臣女幾式防身……”
    “都是些粗淺功夫,登不得大雅之堂,讓殿下見笑了。”
    這個借口是她早就想好的,以備不時之需。
    莊子上魚龍混雜,遇到退伍老兵並非奇事。
    晏邢燚目光如炬,盯著她看了片刻。
    老兵?
    這解釋倒也說得通,軍中確實流傳過他的“梟梟十八式”。
    但就正好這麽巧?
    他心中疑竇未消。
    但看她一副受驚不小、泫然欲泣的模樣,也不好再步步緊逼。
    畢竟她剛剛經曆了一場驚嚇。
    “原是如此。”
    晏邢燚語氣放緩了些。
    “雖是防身術,但女子能有此膽魄和身手,已屬難得。”
    “隻是這獵場邊緣並不安全,楚小姐為何獨自在此?”
    楚微宜將去庵堂還願、途中想透透氣便走走的說辭又重複了一遍。
    她低眉順眼,看不出破綻。
    晏邢燚看了眼不遠處候著的楚家下人和簡陋的馬車。
    心中了然她在楚府的處境恐怕不易。
    那股探究欲中不由摻入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惜。
    “此地不宜久留。本皇子也要回城,順路送楚小姐一程吧。”
    他做出決定,不容置疑。
    楚微宜心中糾結又歡喜,卻不敢表露半分,忙福身謝恩。
    回城的路上,氣氛微妙。
    晏邢燚騎馬護在馬車旁,沉默不語,卻無形中給了楚微宜巨大的壓力。
    她坐在車內,心亂如麻。
    而馬車外的晏邢燚,同樣心緒不寧。
    他發現自己的好奇心,完全被這個叫楚微宜的姑娘撩撥了。
    她那看似柔弱實則堅韌的模樣,很有趣。
    比他見過的任何貴女都有趣。
    他將她送回楚府附近,並未驚動旁人。
    看著那纖細的身影消失在側門後,晏邢燚對長興低聲吩咐:
    “去查一查她,重點查她在鄉下莊子上接觸過哪些人,特別是會武的。”
    “還有……看看幾年前,本王是否去過她所在的莊子附近。”
    因為越接觸,那種熟悉感越發明顯。
    “是,殿下。”
    晏邢燚撥轉馬頭,目光掠過楚府高牆。
    好一會,才轉身離開。
    而楚府內,楚微宜撫著仍在狂跳的心口。
    她倚在門後,同樣無法平靜。
    大皇子的目光銳利如刀,仿佛能看透人心。
    而他那強勢又偶然流露的一絲維護,又讓她心中泛起一種甜蜜又慌亂的情緒。
    兩人之間,因一場意外的英雄救美和再次的“偶遇”與共曆險情。
    那根無形的線,似乎纏繞得更緊了。
    春日的風,吹動了林葉,也悄然吹皺了彼此心湖的春水。
    ……
    翌日,紫宸殿內熏香嫋嫋。
    溫梨兒斜倚在窗邊的貴妃榻上,指尖無意識地劃過榻邊小幾上攤開的一本花名冊。
    冊子上羅列著京中適齡的貴女,家世、品貌、才情皆一一標注,細致入微。
    “娘娘。”秦嬤嬤輕聲稟報:“太子殿下到了。”
    溫梨兒抬眸,便見兒子緩步而入。
    晏邢天今日穿著一身玄色暗金紋常服,身姿挺拔,步履沉穩。
    眉宇間早已具儲君的威儀與沉靜。
    隻是那份過於早熟的冷凝,總讓溫梨兒心下微歎。
    “兒臣給母後請安。”晏邢天行禮,聲音清朗平和。
    “快起來,到母後這兒坐。”
    溫梨兒招手讓他近前,拉著他的手仔細端詳。
    “瞧著像是清減了些,可是近日政務繁忙?”
    “雖要為你父皇分憂,也需仔細身子。”
    晏邢天微微一笑:“勞母後掛心,兒臣無恙。隻是春日漸暖,胃口稍減罷了。”
    溫梨兒點點頭,目光重新落回花名冊上,語氣溫和地切入正題。
    “天天,你年歲也不小了。”
    “尋常人家如你這般年紀,即便未成親,也多半定了親事。”
    “你大哥的婚事,母後已在相看。”
    “而你這太子的妃嬪人選,更是關乎國本,也該早些留心起來。”
    她將花名冊往晏邢天麵前推了推,柔聲問道:
    “今日叫你來,便是想問問你自個兒的意思。”
    “平日裏宮中宴飲、或是外出,可曾留意過哪家的姑娘?”
    “喜歡什麽樣的品性?”
    “不必拘束,但說無妨,母後也好依著你的喜好來相看。”
    晏邢天聞言,神情有刹那的恍惚。
    喜歡什麽樣的姑娘?
    這個問題像一枚投入深潭的石子。
    在他心湖中漾開圈圈漣漪,卻攪動起一片朦朧而遙遠的霧氣。
    腦子裏下意識地,竟浮現出一道端莊嫻靜、與他相敬如賓多年的身影。
    她做他的皇後多年,雍容大度,克己複禮。
    將後宮打理得井井有條,從未出過半分差錯。
    朝野上下誰不讚一聲賢後?
    可他們之間,似乎總是隔著君臣之禮,隔著家族責任。
    鮮少有尋常夫妻的親密無間,卻又奇異地和諧了十數年。
    隻是此刻……
    她應當還隻有十三歲吧?
    還是個未及笄、待字閨中的小姑娘罷?
    這麽多年,兩個時空錯位的生活。
    讓晏邢天得了父皇母後的疼愛,得了幾個手足至親,還得了幾個至交好友。
    可想到他的皇後,他心中生出幾分無奈。
    甚至還有幾分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悵惘。
    那些深藏於記憶深處的畫麵,此刻清晰得令人心悸,卻又縹緲得抓握不住。
    他收斂心神,將那不合時宜的影像壓下,迎上自己母後關切的目光。
    語氣平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勞母後為兒臣費心。”
    “隻是兒臣以為,如今朝局大定,兒臣更應潛心學習政務,隨父皇曆練,不宜過早沉溺於兒女私情。”
    “娶妻之事,兒臣準備再過兩年,待心智更為成熟,再議不遲。”
    溫梨兒看著他沉靜的眼眸。
    知他一向是個極有主意的,認定的事情旁人很難更改。
    且他言之有理,過兩年他也才十八,確實不算晚。
    她素來開明,並不願強行逼迫兒子。
    於是她輕輕頷首,將花名冊合上。
    “既然你已有成算,母後便依你。”
    “再過兩年也好,屆時或許有更出色的姑娘。”
    “隻是若有合眼緣的,也不妨先留意著。”
    晏邢天微微躬身:“兒臣明白,謝母後體恤。”
    溫梨兒又細細詢問了他的衣食起居,叮囑了好一番,才放他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