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重新搶回她的心

字數:4889   加入書籤

A+A-


    晏邢天從紫宸殿出來,並未直接回東宮。
    而是腳步一轉,朝著勤政殿的方向行去。
    日光透過廊簷,在他玄色的衣袍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他麵上依舊是那般波瀾不驚的沉穩。
    唯有袖中微微蜷起的手指,泄露了一絲他內心深處遠非表麵那般平靜。
    方才母後的話,勾起的何止是前塵舊影,更是一個契機。
    他步履從容地踏入勤政殿。
    晏時敘正埋首批閱奏折,見他來了,略抬了抬眼:
    “與你母後說完話了?”
    “是,父皇。”
    晏邢天行禮後,立於禦案前。
    並無尋常小兒女的忸怩,直接切入正題:
    “兒臣方才想起一事,需向父皇稟奏。”
    “講。”
    “兒臣近日翻閱地方官員考績錄,見滄州刺史顧謹修,在任已滿十五年。”
    “其在任期間,勵精圖治。”
    “將滄州治理得井井有條,民生富庶,賦稅連年遞增,政績尤為卓著。”
    晏邢天聲音平穩,條理清晰。
    “其夫人文氏,亦深明大義。”
    “近年來為補貼滄州水利、助學等公務,屢次慷慨解囊,向國庫捐獻私己銀錢,數額頗巨,其功亦偉。”
    “如此能臣幹吏,長期置於外任,似有屈才之嫌。”
    “兒臣愚見,是否可考慮將其調回京中任職,以示朝廷嘉獎。”
    “亦可使京中多得一位棟梁之材?”
    晏時敘執筆的手微微一頓。
    抬起眼,深邃的目光落在這個兒子身上。
    邢天突然提及一個遠離權力中心的州刺史,甚至細致到其夫人的捐獻之功。
    這絕非無意之舉。
    且顧謹修此人,他自然印象頗深。
    和國舅同期科舉考中的狀元,後娶妻文婉琴。
    還是他親自命人送他們出的京城。
    甚至命顧謹修為滄州刺史,還是他當初在南詔戰場時,親口下的令。
    轉眼間,竟然這麽多年過去了。
    而他們確實也在滄州待的夠久了。
    晏時敘沉吟片刻,仿佛在認真思考太子的建議:
    “顧謹修其治理滄州,確有豐功偉績。文氏之舉,亦堪為命婦表率。”
    他指尖在禦案上輕叩幾下,緩緩道:
    “太子所奏,不無道理。如此功臣,確該重用。”
    “朕會著吏部議一議,酌情將其調回京中任職。”
    “父皇聖明。”
    晏邢天躬身行禮,垂下的眼簾遮住了眸中一閃而過的複雜。
    目的已達,他又與父皇議了幾件朝中瑣事,便告退出來。
    站在殿外漢白玉的台階上,望著遠處宮牆疊嶂,天際流雲舒卷。
    晏邢天的心緒也如那雲絮般,飄向遙遠的滄州水鄉。
    飄向那個年僅十三歲、或許正在家中學習詩書禮儀、對未來命運一無所知的小小姑娘。
    將她父親調回京城,讓她出現在貴女的圈子裏。
    是他能為“舊人”,所做的、最不動聲色也最合乎情理的第一步。
    至於兩年後的事……便到時再說吧。
    晏邢天微微斂眸。
    他將翻湧的思緒盡數壓下,恢複成一國儲君應有的沉穩持重,緩步朝東宮走去。
    ……
    而崔府這邊。
    那日馬球場驚馬後,崔淮凜策馬回府,一路心神不寧。
    那聲聲“崔公子”,疏離冷淡,與往日軟糯依賴的“淮凜哥哥”判若兩人。
    她竟真的……放下了嗎?
    這個認知像一把鈍刀,在他心口反複碾磨,帶來陌生而尖銳的痛楚。
    水榭居書房內,燭火搖曳,卻驅不散他眉宇間的陰霾。
    他試圖如往常般執卷閱讀,可卻一個也入不了眼。
    “砰!”
    手中的書卷被重重擲於案上,發出沉悶聲響。
    廖丞豐在外間聽得心驚,卻不敢入內打擾。
    崔淮凜閉上眼,深吸一口氣,試圖壓下胸腔中翻湧的、幾乎要衝破他多年修養的暴戾與焦躁。
    他自幼被教導克己複禮,一言一行皆代表清河崔氏的門風。
    他的人生軌跡早已被規劃清晰——
    入仕,光耀門楣,娶一位能撐起宗婦責任的賢德妻子,延續崔氏輝煌。
    淼淼,大晏的嫡公主,金枝玉葉,天真嬌憨,是他規劃之外最明媚卻也最不合時宜的意外。
    他……貪戀她帶來的溫暖與光亮。
    但他更清楚,這份純粹與天真,無法在崔氏錯綜複雜的宗族關係中存活。
    他一次次冷言推開,用最傷人的話語斬斷她的念想。
    何嚐不是在斬斷自己心底悄然滋生的、不該有的妄念?
    他原以為,徹底斷幹淨,對彼此都是最好。
    可當她真的轉身,可能走向旁人時。
    那股幾乎能將人吞噬的恐慌與不甘,來得如此猛烈,遠超他的預期。
    “不堪為世家宗婦?”
    崔淮凜低聲重複著自己昔日的話語,唇角扯出一抹苦澀至極的弧度。
    如今聽來,何其可笑。
    又何其……自欺欺人!
    他何時真正用衡量“宗婦”的標準去衡量過她?
    他分明隻是……
    害怕自己會沉溺於那雙純淨的眼眸。
    害怕自己會因她而背離家族期許。
    害怕自己無法護她周全!
    而今,她或許即將被他人攬入懷中,悉心珍藏。
    那個會偷偷塞給他蜜糖、會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會為他一句否定哭紅眼睛的小姑娘,將徹底與他無關。
    光是想象那般場景,便覺心如刀絞,呼吸窒澀。
    不。
    一個清晰無比的聲音自心底最深處轟然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他絕不允許。
    什麽家族責任,什麽宗婦標準,什麽理智權衡……
    在這一刻轟然倒塌。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無法眼睜睜看著她嫁給別人。
    無法接受她的笑靨為他人綻放,她的淚水為他人而流。
    他,崔淮凜,清河崔氏的嫡長孫,未來的家族執掌者。
    在掙紮與自我欺騙之後,終於對自己承認——
    他早已對那個被他親手推開的、珠圓玉潤、天真嬌憨的小公主,動了心,用了情。
    深至……無法割舍。
    所以,他必須要做些什麽。
    重新搶回她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