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曆法1019年3月8日·林州李府
    暮春的風裹挾著花香穿過廳堂，掀動來人的灰色鬥篷。夜梟側身讓到一旁，那個戴著銀色麵具的高大男子便完全顯現在眾人麵前。
    龍英雄感到心髒突然漏跳一拍。盡管麵具遮住了對方大半張臉，但那挺拔如鬆的姿態、那雙骨節分明的手，還有那雙深褐色卻與自己形狀一模一樣的眼睛——都讓他感到一種奇異的熟悉。
    廳內靜得能聽見窗外花瓣落地的聲音。麵具男子站在光影交界處，目光如鉤般鎖在龍英雄臉上。龍英雄不自覺地挺直腰背，金色眼眸一瞬不瞬地回望。某種超越理智的感知在他血脈中蘇醒，像是一條沉睡的龍突然睜開了眼睛。
    "你是..."
    李夫人的聲音打破了凝滯的空氣。她向前邁了半步，手指緊緊攥著袖口，指節泛白。
    麵具男子喉結滾動，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李嫂，好久不見。"他的聲音沙啞低沉，像是許久未曾使用，"我是龍騰。"
    李芷洛猛地抓住身旁的椅子扶手。龍英雄聽到這個名字，體內血液突然加速奔流，耳邊嗡嗡作響。
    "證明給我看。"李夫人聲音顫抖卻堅定，"十幾年杳無音信，突然出現說是龍騰...證明給我看！"
    龍騰——麵具男子——緩緩點頭。他走向廳中央的椅子坐下，動作間流露出一種久經沙場的人才有的克製與力量。
    "永恒曆法1000年1月初.......。"龍騰的聲音低沉而清晰介紹李氏夫妻救下龍騰父子的過程。包括龍英雄在船上喝李嫂的奶活命。這個秘密隻有李氏夫妻和龍騰知道。另外一個龍騰手下知道，但很快就為了保護龍騰父子被殺。
    "九成九了..."李夫人抹去淚水，"但還差最後一點。"
    龍騰點點頭，突然起身走向龍英雄。龍英雄僵在原地，看著這個可能是自己父親的男人越走越近。一股奇異的熱流從心髒湧向四肢，像是有什麽東西在血脈深處蘇醒。
    "左手。"龍騰輕聲說，聲音突然溫柔下來，"給我看看你的左手。"
    龍英雄機械地伸出左手。龍騰小心翼翼地托住他的手，拇指輕輕撫過無名指根部——那裏有一個龍紋。
    "龍戒..."龍騰的聲音顫抖得厲害。
    龍英雄感到一陣眩暈。這個連他自己都不記得的童年細節，如今成了最有力的證明。
    "現在，"李夫人深吸一口氣，"告訴我為什麽要戴著麵具？"
    廳內氣氛驟然凝重。龍騰沉默片刻，緩緩抬手放在麵具邊緣。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為了躲避追殺，我不得不..."他輕輕摘下麵具，"毀掉這張臉。"
    麵具下的麵容讓李芷洛驚呼出聲。那是一張被烈火肆虐過的臉，左半邊幾乎全是扭曲的疤痕，右半邊雖然完好但也布滿細小的傷痕。最令人心驚的是，即使被毀容至此，仍能看出他與龍英雄五官輪廓的驚人相似——同樣的高顴骨，同樣的下巴線條，連皺眉時的紋路都如出一轍。
    李夫人捂住嘴，淚水再次奪眶而出："龍騰...你..."
    "永恒曆法1002年，江州暗影閣被滅，官府發現了我的行蹤。"龍騰重新戴上麵具，聲音平靜得可怕，"為不連累你們，我選擇自毀容貌，假死脫身。這些年，我一直在江州暗處活動，一邊尋找失散的兒子。"
    他的目光轉向龍英雄，眼中流露出難以掩飾的渴望與忐忑。龍英雄感到雙腿不受控製地向龍騰走去，每一步都仿佛踏在自己的心跳上。隨著距離縮短，那種血脈中的沸騰感越來越強烈，像是有一團火在胸腔燃燒。
    "父親...？"這個陌生的詞匯從龍英雄口中吐出，輕得如同歎息。
    龍騰的回應是一把將兒子擁入懷中。高大的身軀劇烈顫抖，壓抑了十幾年的情感決堤而出。龍英雄感到滾燙的淚水浸濕自己肩頭的衣衫，自己的眼淚也打濕了父親的衣襟。在相觸的瞬間，那種血脈沸騰的感覺達到頂峰，仿佛有無數細小的火花在皮膚接觸處迸發。
    "我的兒子...我的小英雄..."龍騰哽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雙臂收緊到幾乎疼痛的程度，"我找了你十九年...每一天，每一刻..."
    龍英雄說不出話來，隻能更用力地回抱這個陌生又熟悉的男人。父親身上的氣息，父親手臂的力量，父親心跳的節奏——這一切都與他夢中想象的如此相似，卻又千萬倍地真實。
    李夫人和李芷洛站在一旁，同樣淚流滿麵。夜梟不知何時已經悄悄退出廳外，輕輕帶上了門。
    當父子二人終於稍稍分開時，龍騰用顫抖的手捧住兒子的臉，拇指輕輕擦去那金色的淚水："你的眼睛...和你母親一模一樣。"他的聲音溫柔得不可思議，"她臨終前最擔心的，就是不能看著你長大..."
    龍英雄想說些什麽，卻發現喉嚨哽住，隻能再次埋首於父親肩頭。十九年的空白，十九年的思念，在這一刻化為無聲的淚水與擁抱。
    李夫人走上前，將手放在兩人交握的手上："歡迎回家，龍騰。"
    龍騰看向這位故人，眼中滿是感激："謝謝你，李嫂。謝謝你們保護了我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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