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和海生在一家旅店找到了招工辦事處，辦事處的工作人員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這人身材微胖，穿一身灰布中山裝，上衣胸前兜裏別著一支鋼筆。
    見了父親和海生二人，他滿臉堆笑，熱情的和父親海生兩人握了手，並做了自我介紹說“”我是三岔子林業局的招工辦主任，叫孫林海，然後坐到桌子後給二人登記。
    他對膀大腰圓的海生很感興趣，相反對父親的身材有點不太滿意。父親雖說沒有海生身材高大，但也有一米七十多的身高，身體還是很結實的。孫林海問海生“你叫什麽名字？今年多大了，家在哪裏住？以前是幹什麽的？”海生回答“我叫林海生，今年二十一歲，家住長春溝，以前在家種地。”孫林海道“嗯，身體蠻結實的，行了，你可以了。”
    隨後漫不經心的問父親“林業局的工作可累的很，艱苦的很，你能受的了嗎？可別半路累跑了。”說完還笑了幾聲。
    父親看他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樣子很是生氣，便對他說“怎麽？看不起人咋地？我從小八歲給地主放牛，十四歲就和長工一樣給地主扛活，十八歲參加了東北民主聯軍，先後參加了本溪保衛戰、四平保衛戰、還隨安東省政府在敵後打了兩年的遊擊戰，後又配合東北第四野戰軍解放了長春，解放長春時我受了傷，傷好之後又去沈陽找原部隊，沒找到原部隊，我又加入了民工擔架隊，在前線我們擔架隊不顧個人安危，搶救傷員，運送彈藥，為解放沈陽立下了汗馬功勞，沈陽解放後，我受到部隊首長的親切接見和表揚，首長還親手為我配戴了大紅花，親手為我頒發了支前模範光榮證。”
    父親一口氣說完了他這些年的經曆。聽的孫林海瞪大了雙眼，嘴都合不上了。聽父親講完他的經曆，他才恢複了常態，興奮的說“好家夥，沒想到你年紀輕輕就有這麽豐富的履曆，我就喜歡當過兵、上過戰場人，服從意識強，還顧全大局，你這個人，我要了。”說完又抓住父親的手重重的握了握。
    海生在一旁也聽傻了眼，他也抓起父親的手說“誒呀，虎子哥，我光知道你參過軍，沒想到你還打了這麽多的仗，好家夥！”一邊說還一邊搖頭感歎。
    孫林海給父親和海生登了記，還對二人說“今天是十一月二十號，下個月一號我們在這裏集合出發，你們回去別忘了把戶口手續起出來，咱們到那邊安家落戶。”
    父親回到家裏，還有好幾天時間才走，父親幫助大姑父往地裏送了幾天糞，又去老姑家道了別，隨後又和海生一起去鄉政府派出所遷出了戶口手續。大姑賣了幾口袋蕎麥，給父親準備路費，今年的旱災導致了糧食絕收，糧食價格猛漲，大姑的蕎麥賣了幾十塊錢，她拿出二十塊錢給父親，說是給父親的路費。
    父親說三岔子林業局離家不遠，坐車隻有六七個小時的路程，隻拿了十塊錢。臨走時的頭天晚上，海生的媽媽領著海生來到大姑家，她對父親說“虎子，你在外麵闖蕩多年，見多識廣，又比海生大了幾歲，你要多照顧照顧海生。海生從來沒有出過遠門，我怕他到外麵受人欺負。”父親說“嬸子，你放心，海生膀大腰圓的，誰敢欺負他，他要不欺負別人就算別人的運氣了。”眾人聽了都笑了，海生媽也笑了。隨後對海生說“海生，到了外麵，你一定要聽虎子哥的話，有什麽事呀，也要和虎子哥多多商量。你從來沒出過遠門，媽怕你……”話沒說完，眼淚先流出來了。
    海生也淚汪汪的對媽媽說“媽，你放心，我一定聽虎子哥的話，等過年我就回來看你。’父親也說“三岔子林業局離咱這很近，就在渾江，坐車六七個小時就到了，我們要是想家，隨時就回來了，你們要是想我們，也可以隨時去看我們的。”
    第二天早上，父親裏麵穿一件半新不舊的棉襖，外麵穿一件從部隊帶回來的軍大衣，頭戴雙耳狗皮帽，腳穿大姑親手做的厚棉鞋，手裏提著個行李。海生穿的也很厚實，兩人來到集合處，有很多新招的工人已經到了。
    過了一會兒，孫林海手裏拿著點名冊出來了，向眾人看了看說“都到齊了吧？現在開始點名，點到誰的名字，誰就喊一聲到。”點完名，共有十二個人，孫林海對大夥說“戶口手續都帶了吧？”
    大夥回答都帶了。孫林海一揮手說“出發。”便帶著大夥往旅店前麵的一輛卡車走去。綠色的卡車上麵蒙著蓬布，兩邊各有一溜長條凳，眾人都上了車。蓬布簾子放下來，坐到凳子上，汽車開始啟動。卡車上麵沒有窗子，裏麵黑咕隆咚的，眾人也都沒有說話，隻聽見外麵呼呼的風聲。
    此時已是十二月份的天氣了，大約走了一個小時，眾人都感覺有點凍腳，都站起來直跺腳。汽車兜兜轉轉行駛著，五六個小時後，車停了下來。
    孫林海喊道“大夥都下車，到地方了。”大夥掀開蓬布簾子，跳下車來，見是一個不大的村子，沒有多少人家。四周都是黑壓壓的森林和白茫茫的雪地。此時已是中午，孫林海把眾人領到一個招待所說“先吃飯，中午休息一會兒，下午去林場報到，明天正式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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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進了招待所食堂，不一會兒，服務員端著大盆的飯菜走過來，把飯菜放到一個大圓桌上，又有幾個服務員拿了碗筷來。大碴子粥，白菜燉豆腐。大家坐下來自己盛飯，在一個菜盆裏吃菜。
    吃過飯，服務員把眾人領到一個房間，房間很大，地麵鋪著青磚，裏麵有一溜用木板搭製大長鋪，還有一個長條桌，幾把椅子，床鋪能睡十多個人，上麵也沒有被褥。眾人把自己帶來的行李往床鋪上一扔，也沒打開被褥，直接躺在行李上，互相詢問來自哪裏。
    父親沒有躺下，隻坐在床邊，他對眾人說“咱們都是從家鄉來的，互相認識一下，我先做個自我介紹，我叫許殿英，家住長春溝。”眾人也都坐起來，一一的做了自我介紹，其中有一個人來自雅河，還和老姑家認識。
    父親說“咱們都是老鄉，出來什麽樣的人都能碰上，咱們一定要團結，不讓外人欺負咱們，假如咱們當中的任何一個被別人欺負，咱們大家一起動手削他們。”
    眾多都說“對，咱們家鄉人一定團結起來，決不能讓外人欺負咱們。”這時有人說“要是不給咱們分配到一起，那就遭了。”
    父親說“不用擔心這個，我們跟領導說，要用，我們就在一起，不然我們一起回去。他們好不容易招的人，不可能讓咱們回去。”眾人也都說“對，要幹咱們就一起幹。”
    下午一點半鍾，孫林海來到房間，領著眾人去林場辦理入職手續。到了一長棟磚房前，孫林海帶著眾人進了門，來到一個辦公室，辦公室的門敞開著，裏麵有一男一女兩個中年人，兩人都和孫林海熟悉，那男人對孫林海笑著打招呼說“回來了，孫主任？任務完成的怎麽樣？”孫林海笑著指著眾人說“這不，都在這裏了，十二個人。”
    那男人笑道“行啊，孫主任，成績不錯嗎，一出馬就招了十二個。”那女人開始給眾人登記辦入職。那男人繼續和孫林海胡扯道“怎麽現在招個工人都那麽費勁？當工人不好嗎？每個月都拿工資，不比種地強嗎？”孫林海笑道“農民嗎？種了幾輩子的土地，他們對我們工人沒有那個概念。尤其是現在，全國解放了，都實行了土地改革，農民都分到了土地，也不用給地主交租子，他們當然要守著自己的土地過日子了。”
    孫林海隨後又說“他們種那點地，忙活一年，也就能吃飽個肚子，而咱們工人呢？每個月拿著工資，吃喝不愁，幹一年，能頂他們種三十畝地了，你說他們怎麽就那個不開眼呢？”說完兩人哈哈大笑起來。
    眾人聽著他們貶低農民的這些話，臉上都露出氣憤的神色來。這時父親開口道“孫主任，話可不能這麽說，要是農民都去當工人，沒人種糧食，你們吃什麽？就算你們有錢，買不到糧食，你們拿錢當糧食吃嗎？”
    聽了父親的這些話，父親同來的人都覺得解氣，也都紛紛附和道“是呀，農民都不種地，沒有糧食，你們拿錢當糧食吃嗎？”孫林海被父親的話噎的一愣，沒想到這個年輕的敢這麽對他說話，而且說的還讓他沒法反駁。頓時滿臉通紅的道“行了、行了，都辦正事吧。”那個男人也訕訕的笑著走開了。
    辦完入職手續，孫林海對眾人說“都把戶口手續給我，我給你們落戶口去，你們先回招待所，明天一早把你們送到山裏去。”眾人一聽都傻眼了，送到山裏去？這不就是山裏嗎？還要把他們送到哪個山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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