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剛回到招待所房間裏，孫林海就領著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進來了，他瘦高的個子，黝黑的臉上滿是胡茬。
    孫林海介紹說“他是林場第二小工隊的隊長，叫梁育林，你們幾個就分到他的隊裏了，具體的工作，大家都聽他安排。”
    梁育林看了大家一眼說“行，你們先在招待所住一晚，明早把你們送上山。”有人問“這不就是山裏嗎？還要把我們送上哪個山呀？”孫林海眉頭一皺說“這裏是林場駐地，你們要去的是原始森林，離林場還有十幾公裏，你們的工作是把樹木伐倒，在用馬套子把原木拉到楞場，在楞場再把原木裝到運材車上拉回林場來。”
    眾人這才明白。又有人問“招工時不是說給我們分房子嗎？房子在哪呢？”孫林海又解釋道“房子肯定是要分的，可不是現在，現在你們是去山上伐木，就在山上住宿，等冬天過去了，開春的時候就把你撤回林場，到那時再給你們分房子，房子已經蓋好了，都是大磚房，進屋就住人，你們就放心吧。”
    眾人一聽，也都將信將疑。父親心想這孫林海不可能是騙人，因為工人都是吃公家飯、住公家房的，現在他們都是工人了，當然也得住公家房了，所以也就不再糾結這些了。
    晚上吃完飯，眾人回到屋裏，海生問父親“虎子哥，你走南闖北這麽多年，什麽樣的人都見過，你覺得這個孫主任會不會忽悠我們，等我們幹完活不給我們分房子，把我們打發回去？”眾人都有此疑問，都圍了上來聽父親怎麽說。
    父親說“這不大可能，現在是新中國了，什麽都是國家的，我們已經是工人了，工人就是公家人，公家人吃公家飯、住公家房是天經地義的，孫林海不敢騙我們。”
    父親沒多少文化，說不出什麽大道理，但看事還是很準的。眾人聽他這麽一說，也都暗暗點頭。
    第二天早上，還是那輛綠色的卡車，眾人提著行李上了車，車廂裏更冷了，大家誰也沒坐下，都站在原地直跺腳。一個小時後，車停了。
    梁隊長從駕駛室裏下來喊“都下車，到地方了。”掀開簾子，大家都跳下車來。放眼望去，白雪皚皚的森林裏除了樹木還是樹木。
    梁隊長把大家帶到一架大帳篷裏，進了裏麵，屋裏黑呼呼的，隻有一人在裏麵，帳篷兩側各有一溜用木板搭製的大通鋪，一麵鋪已經鋪滿了行李，兩頭各有一個燒的熱熱的長方形大鐵爐子，爐子後麵都放著個大水缸。梁隊長指著空著的那麵床鋪說“你們就住在這個床鋪上。”又指著屋裏那個人說“他是老郝，是個燒爐工，專門給咱夜裏燒爐子的。”老郝五十多歲的年紀，坐在床上，滿頭的亂發，眼裏布滿了血絲，大概是熬夜燒爐子沒睡好覺的原故吧。他沒有說話，隻朝眾人點了點頭。
    眾人把行李都打開，鋪到了床上。看見眾人都鋪好了行李，梁隊長說“大家跟我走，我帶你去山場轉轉，看看你們以後的工作。”說著轉身出門，大家跟著他一起往山場走去。走了有十分鍾，見前麵有一大片空地，堆著很多鋸好的原木。梁隊長說“這是咱們的楞場。”又指著那些原木說“你們明天留四個人，負責把原木裝到運材車上。”說著又帶著眾人往山上走，這時有幾個人趕著馬套子拉著木頭下山了。
    梁隊長指著那幾個人說“這幾人是趕馬套子的，也叫集材工，你們從農村來，有會使喚馬的吧？明天有幾個人跟著他們趕馬套子集材。”眾人繼續往山上走，又走了一會兒，看見有個伐木工人蹲在地上用力來回拽著一把彎把子鋸伐木，不一會兒，一棵水桶粗細大樹順山而倒。
    梁隊長說“這就是采伐工，你們明天有幾個人也來幹采伐工，你們剛到，還不知怎麽伐木，我派幾個老采伐工帶你們幾天就會了。”隻見剛才鋸倒大樹的采伐工拿起一根大約四米長的尺杆來，在那棵樹上量了一下，在量過的地方做了個記號，順著那個記號又接著量，直量到三尺杆，就量到了大樹的盡頭，隻剩下個樹梢。放下尺杆，那個伐木工人又抄起彎把鋸在大樹上的記號用力鋸了起來。
    梁隊長又對眾人說“這叫造材，把大樹截成四米長的原木，再由馬套子拉到楞場裏，在楞場裏裝在運材車上拉回林場貯木場，在貯木材又把原木裝到火車皮運往全國各地，這就是咱們林業工人的日常工作。”
    梁隊長接著又說“你們農村人常說‘一年之計在於春，’因為春天是播種的季節，春種秋收是農村的日常，可咱們林區就不這樣了，咱們林區是‘一年之計在於冬，’為什麽這麽說呢？因為咱們林區夏天河流縱橫，下點雨就道路泥濘，運材車根本進不到山裏，隻有冬天的時候，道路和河流都凍實了，運材車才能開進山裏往外麵運木材。”梁隊長頓了頓，接著又說“等到開春河流道路化凍之前，我們山場小工隊就得撤回林場，你們撤回林場以後，就在林場的貯木場繼續上班，每天的工作就是把冬天運來的原木給歸楞，可能你們有點聽不懂，歸楞就是把運材車平時散卸的原木給歸攏成一個個的大楞垛，有火車的時候，你們就裝火車，沒火車的時候你們就歸楞，這樣下去，你們冬天上山伐木把原木拉到貯木場，春夏秋就在貯木場歸楞和裝火車，一年四季都有活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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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隊長講的很仔細，眾人聽的也很仔細，也明白了自己以後的工作方向。這時從林子裏跑出一個動物來，有一隻羊大小，頭上長著兩支像樹杈一樣的角，屁股上長滿了白毛。海生指著那個動物問“梁隊長，你看那是什麽？”梁隊長笑一下說“那是一隻麅子，肉可好吃啦，那可是野味，等哪天我給你們弄一隻嚐嚐。”
    眾人都說“真的？你真要給我們弄一隻吃？”梁隊長說“那還有假，咱們林區就不缺野生動物，什麽麅子、兔子、山雞，我們經常吃。”眾人都不太相信。梁隊長又帶著眾人踏著厚厚的積雪在林子裏轉了轉，林子裏到處都是參天大樹，有的兩三個人伸手都圍不過來。
    父親這時問“梁隊長，你看這麽多大樹怎麽不伐呢？我剛才看見采伐工都是伐一些隻有水桶粗的樹？你看這些大樹不伐多可惜呀？”梁隊長笑道“不是不伐，而是沒辦法伐，我們的伐木工具彎把子鋸太短，根本就鋸不了這些大樹。”父親說“為什麽不打造一些長一點的鋸子？”梁隊長道“我們也有兩人使用的大肚子鋸，也能把大樹鋸倒，可鋸倒也不行，馬套子也拉不動這種大樹，要是用兩匹馬拉，也能拉倒楞場去，可拉到楞場還是不行，裝車工也沒辦法把這種大原木裝到運材車上去，所以呀，這些大樹暫時留下，等以後國家發展壯大了，會研製一種機器來代替人工采伐、集材和裝車。”眾人都覺不可思議，怎麽會有代替人工伐工的機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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