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早上醒來，就覺得肩膀火辣辣的疼，胳膊疼的也抬不起，勉強穿好衣服，兩腳剛一著地，腿疼的他險些摔倒，他趕緊扶住床沿，慢慢的站起身來，站立一會兒，扶著床邊走了幾步，腿這才適應過來。
    他慢悠悠的出外解個小手，回來準備洗臉，看見好幾個人都在等盆呢，他索性不洗臉了，拿起餐具去食堂打飯，看著他走路一瘸一拐的樣子，別人都覺得可笑，父親也不在意這些。
    剛吃完飯，運材車就上來了，幾個人拿起工具跟著運材車一瘸一拐的走著，梁育才在後麵看著這幾個人，搖頭歎息一聲。
    到了楞場，把跳板架在車上，周福海說“你們今天誰來看車，我去抬木頭。”幾人一聽，都覺得看車雖然不累，可他們剛來，也不知道哪根木頭該放哪裏，弄不好還影響裝後半車的進程，都說還是你看車吧。周福海說“好吧，這可是你們說的，到時候可別說我欺負你們新來的。”
    幾人剛把肩杠放在肩上，就覺得肩膀一陣劇痛，周福海說“你們幾個今天都換個肩膀抬。”幾人一聽，也覺得有理，於是幾個人互相換了位子，抬起木頭肩膀果然不疼，幾人心裏明白，也就今天不疼，明天兩個肩膀都得疼了。這個車照樣裝兩個多小時。
    裝第二車的時候，周福海嘴裏直喊快點快點，幾人本來就累的心煩，再聽他一嗶嗶更生氣了，海生把手裏的肩杠往地下一頓罵道“吵的人心煩，你嘴裏再嗶嗶，老子不幹了。”
    周福海也不示弱說“不幹拉雞巴倒，也不是給我幹的，你愛雞巴咋地咋地。”海生聽他出口不遜，幾步衝過來就要打他，父親連忙把他扯住說“海生，我們剛來別惹禍。”
    周福海氣哼哼回去找梁隊長了，梁隊長一聽幾個人要撂挑子不幹，他也急了，罵周福海說“他們剛來，慢點就慢點，你大吵大喊的幹什麽呢，要是把他們惹急了，都像以前那些人一樣撂挑子走人，我他媽找誰來裝車？你趕緊滾回你的集材組趕你的馬套子去。”
    周福海委屈的說“我也沒說別的，就是讓他們快點幹，那小子就急了。”梁隊長說“行了行了，你回去趕馬套子去，我去看看。”
    梁隊長起步朝楞場走去，剛到楞場，看見幾人已經抬著木頭裝車了，他這才放心，他快走幾步，來到幾人跟前說“我把周福海罵回集材組了，我來給你們看車。”他邊看車、邊對幾人說“慢點走，注意點安全，你們剛來，慢一點是正常的，幾天之後就順過架來了，那時就快了。”
    父親聽了他的話，暗暗點頭，心想，不愧是隊長，說話就是有水平，還知道哄人，這一車裝的倒比前幾車快了。
    四個車都裝完，天也黑了，幾人回到帳篷裏躺下，累的飯都不想吃了。梁隊長把飯打好送到幾個人的麵前說“你們得吃飯，我知道你們累，我把飯打好了，你們趕緊吃了休息，明天我少要兩個車，就裝兩車好了。幾人一聽就坐起吃飯了。”
    梁隊長回到隊部，躺在床上心想，可得把這幾位大爺哄住，別再像前幾天招的那些人，幹兩天就累跑了。
    其實林場以前招了好幾批人了，都是幹兩天就累跑了。梁育才就怕這樣，所以看著滿楞場原木運不下去，他心裏也急的不行，但也不敢太逼他們。
    吃完飯，海生對父親說“虎子哥，我累的不行了，肩膀也疼，腿也疼，我不想幹了，我想回家。”
    父親對海生說“你當初找我，要和我一起來當工人，我怎麽和你說的？是不是和你說當工人就得做好吃苦遭罪的準備，別到時幹幾天累跑回來，那就丟人了，你拍著胸脯說咱有的是力氣，不怕累？現在你要回去，鄉親們怎麽看你？是不是以後都要瞧不起你？你可得想好了回不回去？”
    海生哽咽著說“虎子哥，我真受不了啦。”父親說“我不也和你一樣的累，一樣的肩膀疼腿疼，還有他們倆？”父親指著李玉山和齊玉勝說“不和你一樣的累？”李玉山和齊玉勝也勸海生說“海生，再忍幾天，熬過這幾天以後就好了。”海生點了點頭說“我聽你們的。”
    第二天，梁隊長果然就要了兩個車，一上午裝完兩個車，幾人好好的歇了一下午，海生也沒再提回家的事。
    四五天以後，幾人的肩膀都給磨的破了皮，血肉模糊的。梁隊長拿出藥水一邊給幾個人抹一邊說“我剛來林區時也和你們一樣裝車，頭幾天也累的不想幹了，可當初來時爸爸告訴我說，想當工人，就得做好吃苦遭罪的準備，別半道累的跑回來丟人。我一想到他說的話，就硬挺著留下來，結果我現在熬成隊長了。”
    接著他又說“抬木頭的人，從肩膀疼、腿疼到肩上出血，都是必須走的過程，等這到這關過去了，以後幹什麽都難不倒咱們。”幾人聽了梁隊長的話，都覺得他說的有理，也都硬挺著幹下去了。
    這天，梁隊長坐著運材車下山了，他來到林場李主任辦公室，李主任看見他，劈頭蓋臉的說“梁育才，你是怎麽搞的？這個月過去快一半了，你們的任務才完成多少？剛拉下山幾車原木？你還想不想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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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育才苦著臉說“主任，我也沒法子呀，新招來的工人都是從農村來的，幹活沒經驗還沒力氣，幹活速度是慢些，我又不好逼他們，還得哄著他們幹，生怕他們像前幾批人那樣撂挑子走人，等過幾天緩過來就快了。哎，這幾天急的我直上火，牙疼好幾天了。
    李主任聽了他的話，也緩和了語氣說“你說的也對，千萬別讓他們撂挑子，前幾批人都是幹了一兩天就跑了，他們這都堅持七八天了吧？”
    梁育才說“今天第七天了，再過五六天就完全挺過來了，他們幾個人裏有個叫許殿英的，這人是個人物，再累從不說出口，都是硬挺著，要不是有他勸說，那幾個人也早跑了。”
    李主任說“嗯，你得想辦法把他哄住，那些人都聽他們，他要不走，那幾個人也就留下來了。”梁育才說“主任，你再給我幾天時間，我保證把任務搶回來。”李主任說“行，這幾天我就不逼你了。”
    梁育才回到家裏，老婆已經做好了飯，把飯菜放到炕桌上，老婆把酒杯拿過來，給他倒上酒，他坐在炕沿上，接過酒杯也不說話，一個人喝著悶酒。
    老婆見他愁眉苦臉的樣子，就問他“你怎麽了，愁眉苦臉的？”
    梁育才說“愁人，剛才在林場，李主任把我臭訓了一頓，說我這個月都過去一半了，還沒拉下來幾車原木，還問我想不想幹了。”可我也沒辦法呀，都是剛從農村招來的工人，也沒有多大力氣，又沒有經驗，幹活速度當然就沒那麽快了，六七天了，一天最多裝四車，才拉下來二十多車原木，可我又不敢逼他們太緊，還得哄著他們幹，生怕他們又跑了。
    他老婆道“我給你出個主意，保證管用。不過你得出點血。”
    梁育才道“什麽主意？你快說。”老婆說“你明天買個十幾斤豬肉，我再給你拿幾顆咱家醃的酸菜，明天你吩咐食堂給他們吃小灶，他們都是農村來的，以前沒吃過幾天飽飯，身上當然也沒力氣，你給他們吃幾天小灶，吃的好了，力氣也就大了，幹活也自然就快了，他們還領你的情，也不好說撂挑子就撂挑子，這樣你就算把他們攏絡住了，以後你說什麽他們都聽，你說是不？”
    梁育才一拍大腿說“你說的對，山上食堂喝白菜湯吃窩頭就把他們樂夠嗆，還說天天能吃飽窩頭就滿足了呢，要是給他們吃點小灶，他們肯定樂壞了，也就不想著跑回家了，對，就這麽幹。”
    第二天早上，梁育才手裏提著用網兜裝的酸菜，又去了肉鋪買了十來斤的豬肉，然後去林場調度室坐運材車上了山。
    到了山上，梁育才直接去了食堂，把酸菜和豬肉交給食堂吳師傅，吩咐他說“從今天開始，你給裝車組開個小灶。”
    吳師傅說“裝車組咋那麽牛逼，還給他們開小灶？”梁育才說“你看他們累的那個樣子，不吃點好吃的還能裝動車嗎？滿楞場的原木拉不下山，我拿什麽給你們發工資？”
    吳師傅說“確實也是，都從農村來了，以前沒吃過幾天飽飯，幹這麽累的活，也真夠他們受的。”
    上午裝了兩車，幾個人回到帳篷，其他人還沒有回來，幾人累的都餓了，就提前去食堂打飯，吳師傅看見幾人過來，壓低聲音說“梁隊長說你們裝車組幾人太辛苦，讓我給你們單獨開個小灶，飯菜我都做好了，你們就在廚房吃，別讓其他組的人看見。”
    幾個人都有些意外，進廚房一看，果然看見案板上放了一盆豬肉酸菜燉粉條，還有一盤子白饅頭了。幾人高興，連忙抄起筷子吃起來。父親邊吃邊想“這個梁隊長還真行，給我們開小灶吃好飯，我們吃了好飯，自然有力氣一天能多裝幾車，還能讓我們心存感激。這個人不簡單，有點手段，不管怎麽說，還是得感激人家。”
    吃過飯，幾人回到帳篷裏，父親對幾人說“梁隊長自己出錢給我們開小灶吃好飯，我們一天得多裝幾車了，要不咱對不起梁隊長，再說楞場裏堆滿了原木拉不下山，我們看了也著急。”
    幾人一聽都說“對，明天開始，累死也要多裝幾車，讓他們看看我們的好飯不是白吃的。”
    下午又裝了三個車，晚上吃的是凍豆腐燉豬肉，吃完飯，幾人商量著明天開始一天裝六車。幾人就找到梁隊長說“梁隊長，明天開始要六個車吧。”
    梁育才聽了心下一喜，自己的老婆出的主意發揮作用了。但嘴裏還是說“你們剛緩過來，一天就裝五車吧，過幾天再加車。”
    父親道“隊長，這滿楞場的原木拉不下山，別說你急，我們看了也著急，這兩天我們也緩過來點兒，腿不那麽疼了，肩膀上也結痂，用不了兩天也好了，再說吃了好飯菜，我們身上也有勁兒，明天開始，我們咬著牙也要堅持裝六車。”
    梁育才笑著說“好，既然你們堅持裝六車，那我明天就要六個車。”
    第二天一大早，運材車就上來了，父親幾人慌忙吃了飯就去楞場了，梁隊長在後麵趕了上來說“今天我有事，不能給你們看車了，我再找個人過來給你們看車。”
    父親說“不用看車的，這幾天我們都熟悉了，哪根木頭放哪心裏都有數。”
    梁育才心裏高興，這下可好了，連看車的都省了。於是說“你們不用看車的也行，但五個人的活，你們四個幹了，我給你們加工資，但有一點，不用看車的，你們可不能耽誤事，可不能一車再裝兩個多小時了？”幾人說“隊長放心，保證不能耽誤事。”
    果然，今天裝第一車就用了一個小時左右，晚上天剛擦黑的時候，六個車都裝完了。幾個回到帳篷裏，也沒感覺比以前累多少，看來這幾頓好飯沒白吃，身上果然有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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