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湖舍命施展劍破斜陽，這一劍成功重創六耳猴，使得六耳猴無法追擊跨界飛舟。
    但洪湖本來就是重傷，他拚命使出這一劍以後，隨之氣絕身亡。
    六耳猴由於傷勢太重，體內還殘存著劍氣，隻好躲起來休養傷勢。
    洪淵其實就在旁邊，他看著六耳猴腰間掛著腰間的頭顱，看著洪湖死不瞑目的雙眼。
    怎麽能瞑目啊……
    明明還有很多話想要告訴大哥。
    一些道理，洪湖也是上了年紀之後，方才想通緣由。
    要不是生了洪英和洪承，他或許到死都不會明白，大哥為何總是要插手自己的人生。
    自己一輩子大大咧咧，因此與大哥相處的時候，忽略了太多細節。
    這是洪湖成為父親以後，這才猛然驚覺的細節……
    父母突然去世，大哥隻比自己大一歲，但自己從未理解過他的不容易。
    自己從未考慮過大哥的感受，反而把他的付出當作理所應當。
    洪湖還想著等大哥出關，自己一定要好好和他說一聲……
    但這些話，終究還是沒能說出口。
    自己還有很多話想要說，所以怎麽可能瞑目啊。
    洪湖的腦袋就掛在六耳猴的腰間，隨著六耳猴艱難挪步的動作，他的腦袋也晃蕩。
    而就在旁邊的洪淵，他就隻能看著這一幕，看著洪湖死不瞑目的雙眼，看著洪湖輕輕晃蕩的腦袋。
    洪淵抿著嘴唇，看到六耳猴躲藏進地底、隨後自封六識、開始療傷，而他隻能旁觀，大苦無言。
    哪怕心中早有預料，但見到這一幕的時候，還是抑製不住心中洶湧的悲傷。
    洪淵抬頭望著無邊夜色，星月寂寥，大悲無淚。
    自己終究還是食言了，沒能照顧好弟弟洪湖。
    ……
    洪淵禦空飛向中州，他的飛行速度比較慢，所以到天問界的時候，九州英豪已然齊聚在此。
    妖族亦是沉兵在天問界邊境，妖帝和大妖紛紛匯聚在此，似乎打算在天問界一舉擊潰人族。
    隨著方天五人出現這個時代，一場曠日持久的拉鋸戰，隨之拉開序幕。
    前期李英奇的指揮和謀劃，人族一度占據優勢，逼得妖族連連後撤。
    但是隨著魁皇降臨在天問界，人族之前辛苦積累的優勢，頃刻間蕩然無存。
    方天武帝、大荒雷祖、大易槍仙，一個接著一個死在魁皇跟前。
    姚胤換掉一位巔峰妖帝饕餮，葉闊天則是死於諸舊之手。
    無窮無盡的妖族包圍住天武大學，校內還有很多沒能及時撤離的人。
    巔峰妖帝夜淵負責在天武大學壓陣，免得殘存的人族翻起浪花。
    因為白澤下了命令，所以剩餘十幾妖帝在獵殺逃亡的人族、削弱人族的有生力量。
    留守在天武大學的幾千人，則是為了給他人爭取逃亡的時間。
    隨著妖族的步步緊逼，留守在此的人已經戰死一大半，隻剩不到百人退至天武大擂。
    這些已經戰死的英豪裏，還有洪淵認識的人，譬如江夢虎、素和十五、風溯凜、江湖。
    妖族團團包圍住天武大學，正在持續逼近，剩餘沒死的人退守到天武大擂。
    這些人全都渾身帶血，每個人身上都有或輕或重的傷勢。
    一些人被同伴攙扶著來到天武大擂，但由於身上傷勢過重，已經失去戰鬥能力。
    因此天武大擂上還能戰鬥的人，估計隻有一半左右，差不多是五十人的樣子。
    退守到天武大擂的英豪裏，同樣有洪淵認識的人，譬如阿酒、葉小田、向頂天、楚懷遠、鍾嶽。
    阿酒抬頭望向上方，空中是鋪天蓋地的大妖，天光都被遮蔽了。
    周圍地麵圍了一圈一圈的小妖，層層疊疊，看不到一點縫隙。
    而且還有夜淵在高空壓陣，真就沒有一點逃出生天的希望。
    阿酒右手還握著劍，他左手拿起酒壺，仰起腦袋想要倒酒入喉……
    但壺中酒水早已喝盡，任憑他如何傾斜，最終也隻滴落兩三滴酒水。
    阿酒無奈丟掉酒壺，喃喃感歎道：“死前想喝一口酒都不成，這可真是令人絕望。”
    鍾嶽胸口有著兩道深可見骨的刀痕，“葉學長之前撤退的時候，我把空間戒指給了他，要不還能有幾壺好酒，你臨死前也能喝上一口。”
    “已經無所謂了。”阿酒咂吧咂吧嘴，似乎回味，“我此生無甚大遺憾了。”
    “死酒鬼，死酒鬼。”楚懷遠笑著接話道：“阿酒學長死了以後，可就真是死酒鬼。”
    看到幾人還有心情開玩笑，向頂天無奈說道：“我一把老骨頭，死了就死了，但你們幾個明明還很年輕。”
    “我還年輕嗎？”葉小田隻剩獨臂，她忍著疼痛笑了笑，“我今年都好幾十歲了，要是在我們老家，我這個年紀早就當奶奶了。”
    “疼嗎？”向頂天心中歎息，伸手搭在葉小田的腦袋，看著她被大妖咬斷的左臂。
    “當然疼呀。”葉小田擦了擦臉，她好似在擦臉上的血、但也好似在擦眼角疼出了淚花。
    向頂天低頭看著矮矮瘦瘦的葉小田，她還什麽都不懂，怎麽也要死在天問界啊。
    “這個給你。”葉小田突然喚出一壺酒，丟給最前方的阿酒。
    阿酒接住酒壺，欣喜若狂，“你怎麽還有酒？”
    “我看你們老是喝酒，我以為很好喝，所以偷偷買了一壺。”
    葉小田頓了頓，緊接著又道：“但酒的味道不好喝，我就放在了儲物戒指裏。”
    “你小子真是走運……”向頂天的話語一頓，因為周圍的妖族動了。
    阿酒仰起腦袋，猛猛灌著酒水，生怕自己喝慢了。
    這是小店裏買來的二鍋頭，幾塊錢的白酒，酒味很差很烈。
    遠不如洪淵給的古井玉漿，回味經久不息，滋味真是令人懷念。
    “我先來！”阿酒一口飲盡酒水，單手持劍，邁步走向妖族，“喝不盡杯中酒，殺不盡妖魔仇！”
    衝天劍光向前激蕩，阿酒持劍的身影，很快就被妖族吞沒。
    天武大擂上的人們沒有固守，等待妖族上前。更沒有求饒，奢求妖族能饒自己一命。
    又有幾位留守的英豪主動上前，一個接著一個殺向妖族。
    鍾嶽是較為內斂的性格，平日裏也是溫聲細語，但此時死到臨頭，他大聲說道：“洪門成員遇事要敢為人先，一起死吧！”
    “怎麽能少了我！”楚懷遠小跑幾步，跟在鍾嶽的身後。
    周圍的人越來越少，向頂天往前一步，回頭看了一眼葉小田，“你怕嗎？”
    “我怕死。”葉小田不是想表達這個意思，但她嘴笨不知道怎麽說，隻能小跑跟在向頂天身後，又補充一句：“我也不怕死。”
    恐懼是生命的本能，所以勇氣才是人族的讚歌。
    向頂天的傷勢極重，幾招之後再無氣力，轟然一聲自爆，這是天武大學最後的絕響。
    夕陽最後一抹餘暉沉入地底，光陰罹難，山河永寂。
    隨著天武大擂的失守，宣告著人族在天問界的落敗。
    妖族大軍響起鼓聲，戰鼓聲不休……
    “九州…傾頹…”洪淵看著湧向東勝神州的妖族，喃喃低吟：“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