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朔風起邊陲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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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玉無論如何坐不住了,起身深施一禮,道:“使君言重至此,秦玉何以敢當?秦玉不過使君屬下一偏末將領,何敢無視使君?秦玉亦是文官出身,並非嗜殺武夫,況使君仁德之名四海皆知,秦玉早已欽慕有加,又怎敢不遵從使君之仁政?使君如此說,秦玉不敢辯駁,請使君誅殺秦玉,以正軍法。”
見秦玉如此,徐恒反穩坐不動,冷眼旁觀。徐慎卻嗬嗬笑了起來,打開折扇,輕輕搖動,道:“璧城,我若要治你的罪,便不在此見你了。刺史衙門大堂衙役軍曹俱在,地又寬敞,正好永業施展舌辯之才。永業若不來,我本不欲與你說這些,然永業雖是我弟,卻不知我,偏要來與我爭辯,我便隻好與你辯上一辯了。璧城你且安坐,且聽永業有何話說。”
說著微一側頭,道:“三郎,適才我不教你說話,你定要說我不公,不容你置辯,你有話現下便可說了。”
徐恒微微一笑,撩袍翹起腿,道:“兄長不治璧城的罪,我又何必要說?璧城也不為請功,如何處置,但憑兄長吩咐便是。”
徐慎哈哈笑道:“三郎,你道我不知這些都是你的意思?定下火攻之策的是你,教璧城不稟報於我的是你,不顧我河東大政,偏要與北代開戰的也是你。便是那呈文,也是你親筆所書,若要治罪,我不治璧城的罪,反要拿你問罪了。”
徐恒也哈哈笑道:“兄長要問我的罪,卻要問我何罪?我不過一介草民,哪裏擔得起軍國大事?兄長既要我說,小弟不敢不從,我說便是。”
“兄長說璧城戰前不細細稟報,璧城與我是在從遼州趕往晉州路上才得知霍邑戰事的,我等快馬加鞭,第二日趕到霍邑,立時便去踏看代營,當晚便寫呈文稟報兄長,如此也有罪麽?”
“兄長說璧城呈文敷衍了事,我便代璧城認了。然請兄長留意,給兄長的呈文是我所寫,快馬呈遞兄長是有被北代截獲的風險的。我在呈文中寫明我要攻打北代營寨,隻因我要誘敵,此事若被北代知曉,反正中我下懷。但我若寫明火攻之策,卻被北代得知,這一計便落空了。兄長亦深通兵家之道,兄長以為,我如此行事,錯在何處?”
“兄長說璧城不等兄長軍令便擅自開戰,然兄長也說了戰機稍縱即逝之理。兵貴神速,若是等兄長軍令,貽誤了戰機,是兄長之過還是璧城之過?兄長授璧城兵事專閫之權,事急不及請命,又何罪之有?”
“兄長說璧城壞了河東大政,致使民生凋敝,然請兄長體察,北代無故起兵犯我疆土,殺我將士,我若不聞不問,忍氣吞聲,鄭國禁軍士氣何在?眾將士銳氣何在?有此一遭,各國若皆欺我大鄭禁軍無能,不敢守土安民,我大鄭顏麵何存?我鄭國上下以一統天下為己任,日後我鄭國禁軍如何征伐天下?又要多少年才能回複今日之象?這便不是大政麽?河東一郡之政,與鄭國一國之政,哪個緊要,請兄長思之。”
徐慎看著徐恒,雙眼眯成一條縫,臉上帶著笑意,道:“你說這些都是實情,難道我不知麽?否則我如何肯不問璧城的罪?難道當真是為兄弟之情麽?我何曾因私廢公?還有一條你未說,我便代你說罷。璧城是我要他來河東的,倘若他初來便犯下大過,那便是我不能知人善用了。璧城為將數年,戰功赫赫,倘若初來河東便受懲處,朝中諸公必然有人為他鳴不平,更有陳征西在,豈會不保璧城?那時政事堂便會借機幹預河東政事,我河東再想如此不受拘束隻怕已是不能了。可是如此麽?”
徐慎點點扇子,道:“你不必說,我豈不知你?並非是你不曾想到,你不肯說,乃是顧及你我兄弟情分,若非我定要處治璧城,你是定然不會說出口的。”
徐恒隻笑一笑,卻未說話。徐慎又道:“然我知三郎,三郎卻不知我。我若要處治璧城,便有天大的情由也難救他,縱是聖旨要赦他,我也可先斬後奏。三郎,可是如此麽?”
見秦玉有些局促,徐慎擺擺手道:“璧城,我如此說不過是與三郎舌戰而已,我並無此意,你不必掛懷。三郎幼時便時常與我爭辯,我雖年長,卻也不願輸與他。”
說著又對徐恒道:“我不問璧城的罪,固然是為你所說這些,然卻不能為璧城脫罪的緣由。三郎,此戰我禁軍確是非打不可,但你與璧城若是顧全河東大局,大可不必趕盡殺絕。李敢本不欲與我為敵,他隻求自保而已,若是你放他西路軍一條生路,他縱然敗了也不敢舉大軍來犯我。但此番西路軍傷亡慘重,李敢若不出兵,隻怕他這太嶽行營總管也不必再做了。”
徐慎歎了口氣,道:“因此你這一戰雖勝了,卻牽扯出大戰來,更牽動河東全局,豈非得不償失?三郎,你說我算無遺策,若是政事上,我便坦然受之,若是在兵事上,這四字,還是你當之無愧。這些你都已想到,卻為何仍舊執意而為?三郎,璧城,依我看來,不過是立功心切而已。”
“不論河東政局如何,你這殺敵的功勞是實實在在的。璧城,三郎為你出謀劃策,確是立功心切,然這功勞,卻是你的。”
秦玉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徐慎道:“然我不問你罪過,卻不為此。璧城,我素來不肯徇私,若是三郎犯過,我也定不饒他。為因你初到河東,我不曾與你說清楚,你又確是情有可原,我便恕了你這一遭。但若你再犯,卻莫怪我無情了。”
秦玉恭恭敬敬答道:“是,秦玉謹記在心,多謝使君寬宥。”
徐恒突地哈哈大笑道:“罷了罷了,舌戰是大哥你贏了。我心中所想你已盡知,我如何能贏你。但我此來是為璧城脫罪,如今大哥不問璧城罪過,卻不知究竟是誰勝誰負?”
徐慎一怔,隨即也哈哈大笑道:“三郎說的不錯,究竟誰勝誰負,也未可知。你勝雖是勝了,但我本不欲問璧城的罪過,我便也未輸。哈哈哈。”
笑聲未了,突聽門外腳步聲急促,一人推門而入,卻是裴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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