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晚來天欲雪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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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初三,各營兵馬各自出營去了,孫翊率千靈衛前往靈壽,千靈衛各營皆往靈壽取齊,一同趕赴霸州。
未及午時,平山營寨之中便隻剩婁營一枝兵馬。直到臘月初七,千靈衛兵馬才在靈壽聚齊,孫翊發兵北上,趕往霸州。
這幾日未有燕軍消息,陳封算計著,料想燕軍是要等千靈衛去後,再來攻打,遂命各營嚴防死守。哪知又過三日,仍不見燕軍身影。
陳封、程備、樂籍皆心中疑惑,燕軍雖有損傷,卻也不致休養十日仍不能戰,況且如今燕人糧草不多,卻為何反不來攻?三人連日計議,苦無良策,也難知確實,不免犯疑,隻恐燕人不知有甚陰謀詭計。
臘月初十,河北轉運使遣人送信,昨日燕人在真定左近劫掠了一個村莊。燕人隻大肆搜刮糧草,並未肆意屠戮,然鄭國百姓卻也死傷甚多。其後燕人一陣風去了,又沒了蹤跡。
三人細看地圖,見那村莊距真定隻三十餘裏,距靈壽、平山卻遠。莫非如今燕人藏身於真定附近,要在真定突破防線?
程備卻說未必如此,如今燕人糧草將盡,定不敢暴露行蹤,因此行劫掠之事隻怕也要選遠些地方。
陳封深以為然,程備又說燕人既是糧草將盡,必不能久藏,隻怕這兩日便要來犯。隻不知他選何處進攻,隻能守株待兔、以逸待勞。陳封、樂籍亦彷徨無計,也隻得依從程備,安心等待。
日色將暮之時,真定六百裏加急送來一封信,直送到陳封手上。
那是一封私信,信封極尋常,卻鈐著兵部關防大印,上麵隻寫著“征西陳將軍親啟”。火漆乃是一枚私章,鐫著“節慎”二字,陳封卻不識是何人名號。拆開信封,展開信箋,陳封一眼便認出是出自崔言親筆:
弟崔言拜上吾兄崇恩足下:
李克讓兵敗,霸州已失,弟料其未必願書致吾兄,以此告之。
相公會商,朝中諸將,可挽狂瀾者,唯兄一人耳,聖意以兄總領河北,可拒燕軍,李克讓亦在兄麾下聽命。聖旨即日便至,弟恐兄措之不及,遂先以書示兄,望吾兄早作籌備。
冀中燕騎,疥癬之疾,邊地燕軍,心腹之患,請吾兄不拘一時得失,舍輕就重,收我疆土,救我子民,亦可解冀中百姓之苦。燕騎入河東,兄可急告河東徐玄遠,以秦璧城拒之可也。
河北事急不可逭,河東之敵卻可緩而圖之,兄宜慎謀。
即頌勳祺。
弟言頓首再拜
陳封心早涼了半截,放下信箋,半日說不出話來。
程備、樂籍見他麵色死灰,也不敢問,隻相顧無言,枯坐靜候。
良久,陳封方長籲一口氣,道:“李允兵敗,霸州失陷。”
程備、樂籍皆大驚,脫口而出道:“怎會如此?”
陳封道:“戰事如何我也不知曉,此乃是崔默之以私信告知,聖意以我率軍北上抗燕,聖旨不日便到。”
樂籍道:“都司若率大軍赴北疆,莫非要放霍東山燕騎入井陘?河東又該如何?難道要放任燕人在我腹地橫行?”
陳封長歎道:“朝廷之意正是如此。然北疆事急,已不可緩圖,隻怕朝廷也已是無計可施。”
程備道:“若如此,秦璧城必然猝不及防,河東危矣。”
陳封道:“無患,我悔不該不聽你言,若早致書秦璧城,命他早作提防,也不致有今日之憂。朝廷聖旨若到,我等亦隻能遵旨而行,信使走不得井陘,哪裏快得過燕人,河東確是堪憂。隻望秦璧城能渡此一劫。”
程備道:“都司亦是顧全大局才如此,又何悔之有?霸州既失,確是耽擱不得,為今之計,也隻得遵旨了。崔默之私信與朝廷旨意皆出自政事堂,哪裏會有先後之分,崔默之書信先至,乃是他顧及都司顏麵,故先告之。都司若有抗命之意,豈不負了崔默之情分?”
陳封道:“事關大河北岸疆土,如此要緊,我豈敢抗旨?崔默之事先知會我,這份情義確是難得,朝中大臣若都如崔默之,又豈會陷此困局?我竟不知李允如此剛愎。霸州到梁都快馬也要五六日才到,崔默之再寫信到我軍前又要三四日,霸州這場戰事隻怕就在月初之時。倘若霸州兵敗之初,李允遵從朝廷意旨,一並知會於我,我再行文河東,時日便從容許多。隻恨李允心胸狹小,不肯在我麵前丟了顏麵,才致我進退兩難。唉,他兵敗倒也無妨,然如此一來,卻教河北河東皆陷危局,其罪當誅。朝廷之意,卻仍要他在我帳下聽命,卻教我如何處?他又豈會甘心聽命於我?”
程備道:“朝廷若有此意,都司也隻得忍下這口氣,否則河北戰局便愈加難以收拾。我朝素不殺功臣,縱然李克讓兵敗有罪,隻怕朝廷多半也不會問,為防他掣肘,都司還要安撫他才好。”
陳封冷哼一聲道:“他資深望重,朝廷命他仍在軍中,便是要他立些功勞,折了罪過,我豈敢開罪他?我若能收複霸州,他自然便沒了罪過。我也不敢望他能助我,隻得他不掣肘,我便求神告佛了。”
樂籍道:“我久聞四大都司之名,皆是沙場宿將,天下聞名,卻不想這李克讓竟如此不顧大局。同殿為臣,著實令人齒冷。都司卻也不必憂慮過甚,他既已兵敗,又豈敢再掣肘?都司隻不理會他便是。”
陳封道:“他若能識趣,我便不送他‘剛愎’二字考語了。”
程備道:“現下想來,這幾日霍東山不來攻我,隻怕是早已得知霸州消息了。他正是要等我全軍赴北疆,便可兵不血刃進入井陘。我等在此懵懂數日,隻怕此刻燕人正恥笑於我等。”
陳封道:“隻恨我等明知如此,卻不能誅燕人以雪此恨,又要放開通路,任由他在我腹地穿行。大丈夫立於天地之間,遇此等事,卻也隻得徒呼奈何。”
說罷長歎一聲,又道:“罷了,此事不去說他。如今霸州戰事我等全然不知,待朝廷旨意到時再計議不遲。我即刻親自寫信給秦璧城,無患遣人連夜送出,務要盡早送到。無患再代我寫信給徐玄遠,兩封信一並送出。嗯,還要回信給崔默之,朝廷旨意,豈有不從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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