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找了大姐姐，也不知道為什麽，那麽高的梯子我跳下去的時候一點也不害怕，那個時候應該是我最調皮的時候吧。
    跳下去的那瞬間，我都感覺自己聽到了骨頭斷開的聲音，說來也是奇怪，在我模糊的時候我好像看到大姐姐穿著一身紅站在我麵前，等她扶我之後那空蕩蕩的地方就隻剩下了我一個人，那樣鮮紅的裙擺像是一場幻覺充滿了不真實感。
    也就是那一天，我在角落目睹了你所有的動作，那個時候我是不明白這一切的，但是我看到了大姐姐眼裏的哀求。”
    林耀祖說到這裏的時候幾乎是哽咽的，他雙手捂住自己的臉，聲音變得尖銳：“大姐姐讓我忘了！她不想我以後都這樣沉重的生活，她想我的身體變得好起來……”
    說到這裏的時候，林耀祖已經忍不住嗚咽的哭了起來，“要是我當時阻止大姐姐出嫁就好了，那樣的話就算大姐姐留在府裏，我也能養著她一輩子，可是一切都來不及了。”
    林耀祖哭的悲切，林老爺聽了心裏猛然一驚，怪不得耀祖小時候就經常夢魘，哭著喊大姐姐，他一直以為是大丫頭的冤魂不散，感情還是因為他太善良的原因。
    林老爺的愧疚之心難得起來了，想起自己那個溫柔的大女兒，他也難得的露出幾分悔意。
    大丫頭確實不賴，也聰明，隻是可惜了，不是個男娃，不然的話這林府交給她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林老爺這樣想著忍不住歎了一口氣，他沒有注意到林耀祖的視線停留在自己的臉上。
    林耀祖看著他臉上難得的恍惚嘲諷的笑了笑，他自然知道他的好父親不是因為大姐姐的離去而歎息，他隻是恨大姐姐為什麽不是一個男孩罷了。
    這樣想著，林耀祖擦幹自己的眼淚端起了那碗隻有半碗的藥液，他攪動著碗裏的藥液，腦海裏回想的是剛才林老爺那回味的眼神。
    默了一會兒，林耀祖笑了起來，他手上轉動著藥液，但是眼睛卻直直的盯著林老爺，他放緩了語氣：
    “父親，之前是不是有人給你批了一個命裏無子的命呀。”
    命裏無子是林老爺一生的痛，所以後麵他才到處尋找方法來“添子”，功夫不負有心人，在他五十多高齡的時候終於有了林耀祖這個獨子。
    不過聽到林耀祖這個口氣，林老爺心裏怪異之感更明顯，尤其是和他那雙陰沉的笑眼對視上，一種莫名的恐慌浮上他的心頭。
    他皺起眉頭看著林耀祖。
    什麽意思？
    林耀祖輕笑了一聲，嘴角顯現一抹惡劣的笑意。
    “這位大師批命是真的準，父親你呀，真的命裏無子呢。”
    林耀祖特意將最後幾個字咬重音。
    看著林老爺迅速蒼白帶著茫然慌張的臉，林耀祖隻覺得一股暢快在心頭，她笑了笑又道。
    “在母親懷我的時候，父親是不是找神醫買過幾丸藥，那藥叫生子秘方，但是現在它改名字了，叫做轉、胎、丸！他是不是說吃了這個藥一定就會生兒子？”
    欣賞著林老爺不可置信的表情，林耀祖捂著唇笑了起來，“雖然是生兒子，但是事實上……”
    林耀祖舀了一勺藥溫柔的遞到林老爺嘴邊示意他喝，隻是很可惜，這藥在自己好父親的掙紮下灑了他一脖子。
    林耀祖並不生氣，她收回勺子壓低了身子拉長了聲音：“我就是這府上最小的姑娘。”
    欣賞著林老爺似宕機的表情，林耀祖撐起自己半張臉無辜道：
    “您當時沒有懷疑過我為什麽那個地方那麽小嗎？您也沒有發覺姐姐和母親有時候會叫我小十七嗎？您也不好奇這是為什麽嗎？”
    說著說著，林耀祖笑了起來，他盯著烏黑的藥液漫不經心的用勺子將它攪動起來。
    “這些，都要歸功於大姐姐呀！”
    想著，林耀祖覺得剛才那股快意散去，一股酸澀堵的她連呼吸都是疼的。
    她當時身體疼的受不了，但是那個時候她最信任的隻有大姐姐，而且隻有大姐姐會經常在府上。
    那個時候她的年紀雖然小，但是也會有莫名的羞恥感，自己的下麵很痛卻不敢讓其他人知道，但是在大姐姐麵前她覺得可以說。
    大姐姐拗不過她，也擔心她的健康所以看了一眼。
    林耀祖從來沒有在一個人的臉上看見過那麽多種豐富的表情。
    她猶豫了很久才安慰林耀祖，讓她不要害怕，她自己則是去找了母親，問她是不是在懷自己的時候吃過什麽必生兒子的靈藥。
    林耀祖不知道母親怎麽回答的大姐姐，隻知道她回來的時候既慌張又害怕。
    雖然沒有明說 但是看大姐姐和母親那慌張的樣子，林耀祖就明白了自己跟所有人都是不一樣的，不管是男孩女孩。
    那個時候的林耀祖不會明白那個保證生兒子的藥到底是什麽藥，隻知道大姐姐摟著她哭了很久很久，她抱著她，用手指在他手心裏寫了一個“她”，末了又抹去。
    她捂著自己的嘴，語氣是前所未有的鄭重：“不準將這個秘密泄露出去，要永遠的保持現狀，要是泄露出去，他會被打死，不隻是他，他的母親和姐姐們也會被牽連。”
    這句話，林耀祖記了很久，這件事情也壓在她心上，成為了除大姐姐死去之後最大的心病。
    如今所有的擔子都輕鬆了。
    想著，林耀祖看了眼張著嘴巴的林老爺，她撚起一個蘭花指，聲音婉轉：“父親這個樣子倒是讓人看的新奇。”
    林耀祖發出的聲音一點也不像他自己的聲音，反而像……
    接受巨大打擊的林老爺還沉浸在林耀祖剛剛說的事情上，聽見林耀祖發出的聲音，他嚇的抖了一下，緊接著他慌張的看向周圍似在躲避著什麽。
    大丫頭來了！大丫頭來了！
    林老爺的腦子還是空白的，與其說是反應不過來，不如說他是不願意承認。
    聽著這個熟悉的聲音，他下意識的想躲，不過他無法控製自己的手腳，費了半天力氣也隻挪動了自己的身體。
    他實在是慌張的緊，林耀祖就站在原地看著他重重的摔倒在地上，看著他一點一點的挪動。
    就這樣吧。
    林耀祖摸了摸自己的臉，擦去不知道何時流了滿臉的淚。
    父親不是最喜歡自己了嗎？往後他的餘生她都會參與。
    想著，林耀祖將藥碗放在了桌子上溫聲囑咐：“父親大抵還需要消化一下，晚點我再來看父親。”
    說著，林耀祖沒有絲毫留戀的離開，在她關上房門之後，她聽見了裏麵傳來了撕心裂肺的嘶吼聲。
    林耀祖沉默了一瞬間，聽著裏麵砰砰砰用頭撞牆的聲音，她閉上眼睛平複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才出去。
    將院門一一落鎖，林耀祖看見了一個本該離開的人——顧辭。
    “大師怎麽還沒有走？”
    林耀祖下意識的揚起一個笑容，她將鑰匙往袖口揣了揣後向前走了兩步。
    雖然這個位置不大能聽得見裏麵的聲音，但是萬一人家耳朵靈敏聽見了不該聽見的東西呢。
    想著，林耀祖的笑容淡了淡。
    顧辭對上她的目光笑了笑：“本來是要走的，但是有一個東西忘記給你了。”
    聽見顧辭這句話，林耀祖有些摸不著頭腦：“什麽東西？”
    林耀祖確實沒能想到顧辭會給自己什麽東西，難道是自己遺落的帕子？
    應該也不至於。
    林耀祖禮貌的等著顧辭拿出東西，但是當他看到顧辭拿出來的東西之後，整個人臉色都變了。
    “之前不是說林府女兒都會有一套這樣的首飾嗎？”
    顧辭將自己捏的鐲子遞給林耀祖，看著他沉著臉接過查看，顧辭笑了笑：“我沒有見過其他首飾，所以隻能按照這個樣子去仿製了，有些粗糙，別見怪。。”
    林耀祖說不驚訝是假的，眼前這隻鐲子和姐妹的差不了多少，很顯然她口中說的粗糙隻是自己的自謙。
    林耀祖扯了扯嘴角，有些笑不出來：“你是怎麽發現的？難道你剛才聽見了我的談話？”
    林耀祖捏著鐲子思考著自己的言行舉止，但是不管她怎麽思考都無法想到自己哪一步做錯了，除了顧辭聽到自己的談話，她想象不出她是怎麽猜到這一層的。
    但是如果是剛才猜到的話，就不會有這個鐲子的事情了。
    以前那些人沒有一個人發覺過。
    顧辭沉思了一會兒，“大概……是你的態度～”
    態度？
    林耀祖有些疑惑，他的態度很端正呀，每天晚上熬夜的時候也兢兢業業的，生怕漏一點餡。
    看著林耀祖這個樣子，顧辭就知道她想錯了。
    “不是你扮演的態度，而是你對你姐妹的態度。”
    顧辭撐著傘，露出一個微笑。
    “在整個副本裏，你如果是真正的男子的話，你不會選擇去幫助你的姐妹，作為利益的得到者，天平徹底向你傾斜，你完全沒有必要給自己找這麽多事情，有必要的話，你甚至會做到比你父親更過分。”
    就算是惡花能結出來善良的果子，但是在這樣的環境裏，再善良的果子能善良到哪裏去？人的欲望總是驅使自己能得到更多的利益，但是仍然要在表麵維持自己的善良，好為自己創造更多的利益。
    在她的世界裏，世家大族不缺這樣的人，這樣的人，世人賦予他們一個詞：偽善。
    那如果換一個角度呢？如果這個果子隻是一個假象，她實際隻是輸送養分的根須呢～這樣就想得通啦。
    顧辭沒有多說，看著失神的林耀祖，顧辭拿出來一顆漂亮的藍色星星遞給他，對上林耀祖疑惑的目光，顧辭解釋。
    “星星放在你這裏保存一下，我有一位小友想找他姐姐，要是看見了她就知道去哪裏找他了。”
    林耀祖點點頭，也許是他們都有姐姐的緣故，他很願意收起這個星星，要是以後有人的話還可以給他們看看，說不定會有線索。
    看著林耀祖收下，顧辭溫柔的注視著他，指著他的手鐲。
    “不知道你選個什麽字，手鐲裏麵給你留了一塊地方用來刻你的名字，你想好了可以直接改的，那就這樣了，我先走了。”
    聽見顧辭辭別的聲音，林耀祖才反應過來，她站直重新審視那個坐著輪椅的人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直到顧辭的身影徹底消失，身後的院子發出一聲清脆的碗碟碎裂聲音，她才回神。
    林耀祖盯著遠處似有些走神，但是她的手卻無意識的摩挲著手上的鐲子。
    叫什麽呢？
    林耀祖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不過這個並不是問題，他有的是時間慢慢思考。
    林耀祖將鐲子收進懷裏隨意找了個方向漫步，當收下顧辭這份好意，她挺起自己的脊背聽著周圍一聲聲家主的時候，她就知道，多年的等待是值得的。
    看著正聚在一起說話的姐姐和姨太太們，林耀祖揚起一個笑容。
    “十七！”
    有人看見林耀祖趕忙站起來招呼她，其他人聽見了紛紛站起身擁了上來。
    “怎麽穿這麽少。”
    有人嗔怪。
    “怎麽不好好休息？”
    有人關心。
    看著周遭鮮活的笑臉，林耀祖此刻才覺得自己來到了人間。
    想到顧辭，她急急忙忙的告別眾人，小跑著到了大門。
    這麽多年沒有運動過，林耀祖的額頭累的滿是汗。看著顧辭即將離開林府，林耀祖顧不得休息趕忙上前走到顧辭的身邊。
    知道自己有些衝動，但是林耀祖不在乎，她平複了一下心情之後對著顧辭露出一個笑容。
    “我來送送你～”
    顧辭在她這兒是有點特殊的，那些人都沒能猜到她的真實身份。
    顧辭點點頭，並沒有搭話，兩個人就這麽沉默的並肩行走著。
    林耀祖沒有發現，走著走著，倒是自己這個身體不大好的人走在了前麵。
    看著林耀祖垂著頭往前走的背影，係統倒計時的頁麵跳了出來。
    【正在退出副本……】
    【三】
    【二】
    【一……】
    “哎～”
    就在係統最後一個數字落下之後，顧辭消失在了人群熙攘的街道，明明周圍有不少人，但是他們都像是沒有察覺到這裏剛才有個人似的。
    林耀祖剛想問問那顆星星的事情，一回頭就看見自己身後空蕩蕩的。
    林耀祖愣住了，她左右環顧了一下，要不是自己手上還有那個鐲子和星星，她也會以為自己做了個光怪陸離的夢。
    知道顧辭真的走了，林耀祖抬起了自己的頭，聽見自己脖子哢哢作響，她伸手調整了一下自己錯位的頸椎。
    她歎了口氣：“又走了，這次大概不會有人再來了吧。”
    說著林耀祖看了一眼天空。
    原本晴朗的天空慢慢褪去光線的色彩，大片的烏雲撕破虛假的幕布，整個空間立刻就黑暗了起來。
    林耀祖拍了拍自己沾了灰的衣擺，慢悠悠的往林府裏走。
    “這雨總算是要下了～下了雨天氣就晴朗了，出嫁的人好出嫁，回家的人好回家……”
    好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