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戰長沙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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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寧從睡夢中驚醒,一時分不清身在何處。身下是硬邦邦的木板床,而非她記憶中的乳膠床墊;空氣中飄散著炭火和中藥的氣味,而非消毒水的味道;窗外傳來的是雞鳴和木輪車吱呀聲,而非汽車的喇叭聲。
"1938年..."她喃喃自語,手指不自覺地抓緊了粗布被單。三天過去了,她仍然無法接受自己穿越到抗戰時期長沙的事實。
"薛姐姐,你醒了嗎?"胡湘湘輕快地推門而入,手裏端著一盆熱水,"我給你打了洗臉水。"
薛寧連忙坐起身:"謝謝,不過以後不用這麽麻煩,我自己來就行。"
胡湘湘把水盆放在木架上,好奇地打量著薛寧從行李箱拿出的塑料洗漱用品:"這是什麽?怎麽這麽輕?"
"呃...是國外產的旅行套裝。"薛寧含糊地回答,迅速把牙膏和牙刷收起來。她必須更加小心,這些在現代稀鬆平常的物品,在這個時代可能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薛小姐,早飯準備好了。"胡湘君在門外輕聲喚道。
胡家的早餐很簡單——稀粥、鹹菜和幾個窩頭。薛寧注意到桌上少了一個人:"小滿呢?"
"還在睡,昨晚咳了半夜。"胡湘君眉間帶著憂色,"這孩子從小身子骨就弱。"
"我能看看他嗎?吃完早飯。"薛寧提議道。作為一名醫生,她無法對病人視而不見,更何況是孩子。
胡湘君眼睛一亮:"那太好了,正想請薛小姐給瞧瞧呢。"
飯後,薛寧跟著胡家姐妹來到小滿的房間。十歲的男孩蜷縮在床上,臉色潮紅,呼吸急促。薛寧輕輕摸了摸他的額頭——滾燙。
"發燒了,有體溫計嗎?"
"體溫計?"胡湘湘疑惑地眨眨眼。
薛寧這才想起,這個時代普通家庭可能沒有這種醫療設備。"沒關係,我用手估測也行。大概39度左右。"
她仔細檢查了小滿的症狀:咳嗽、高熱、呼吸急促。聽診器是沒有的,她隻好俯身將耳朵貼在小滿胸前。肺部有明顯的濕囉音,心跳頻率快而不規則。
"可能是肺炎,需要抗生素..."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1938年,青黴素還沒大規模應用。
"抗什麽?"胡湘湘果然追問。
"我是說...需要清熱解毒的藥。有黃芩、連翹嗎?"薛寧迅速改口,慶幸自己讀過一些中醫書籍。
"有!藥鋪劉掌櫃前幾日剛配了一些。"胡湘君連忙說。
薛寧點點頭:"先煎一副給小滿喝,再用濕毛巾給他物理降溫。我寫個方子,你們按這個去抓藥。"
她拿起毛筆,努力回憶中醫治療肺炎的方劑。寫完後,胡湘湘主動請纓去抓藥。
"等等。"薛寧叫住她,從行李箱暗袋裏取出幾塊銀元,"用這個。"
胡湘君連連擺手:"這怎麽行,薛小姐是客人..."
"就當是我的夥食費。"薛寧堅持道。這些銀元是她今早在箱子裏意外發現的,可能是"這個世界的薛寧"留下的。
胡湘湘出門後,薛寧繼續照顧小滿。當她再次聽心跳時,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那不隻是肺炎引起的心率加快,還有明顯的心律不齊和雜音。
"小滿以前心髒有沒有問題?"她問胡湘君。
胡湘君愣了一下:"小時候大夫說他心脈弱,怎麽了?"
"我懷疑他可能有先天性心髒病。"薛寧謹慎地說,"等這次肺炎好了,需要好好檢查一下。"
胡湘君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心髒病?那...嚴重嗎?"
薛寧暗自歎息。在現代,許多先心病可以通過手術治愈,但在這個年代..."好好調養的話,不會有事的。"她隻能這樣安慰道。
正說著,門外傳來一陣騷動。胡湘湘急匆匆跑進來:"姐!巷口的張嬸要生了,產婆還沒到,她疼得厲害!"
薛寧立刻站起身:"我去看看。"
"這..."胡湘君有些猶豫,"薛小姐還未出閣..."
"我是醫生。"薛寧已經拿起自己的小醫藥包——這幾天她用能找到的材料簡單組裝的,"生孩子可等不得。"
張家的低矮平房裏,一位三十出頭的婦女正躺在炕上痛苦呻吟,汗水浸透了衣衫。薛寧迅速檢查了一下:宮口已開七指,胎位正常,但產婦已經力竭。
"準備熱水和幹淨布。"她冷靜地吩咐,一邊用肥皂洗手——這是她堅持的為數不多的現代衛生習慣之一。
接生過程持續了近兩小時。當嬰兒嘹亮的啼哭響起時,屋外圍觀的人群爆發出一陣歡呼。薛寧熟練地處理好臍帶,將包裹好的嬰兒交給虛弱的母親。
"是個健康的男孩。"
"謝謝薛小姐!您真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張嬸的丈夫激動得語無倫次。
薛寧隻是笑笑,繼續指導產婦如何清潔和哺乳。她沒注意到,門外人群中,一雙銳利的眼睛正若有所思地注視著她。
當她走出張家時,迎麵撞上了顧清明。他今天沒穿軍裝,而是一身深色長衫,卻依然掩不住軍人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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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長官。"薛寧微微點頭,試圖從他身邊走過。
"薛小姐醫術高明。"顧清明開口,聲音低沉,"不僅懂西醫,還會中醫,連接生都如此熟練。北平醫學院教得可真全麵。"
薛寧聽出了他話中的試探,心跳加速:"戰亂年代,多學點總沒壞處。"
"是嗎?"顧清明從袖中抽出一張紙,"我剛好有朋友在北平醫學院任教,查了近五年的學生名單,沒有薛寧這個人。"
薛寧的血液仿佛凝固了。她強自鎮定:"可能顧長官的朋友記漏了,或者...我用的是曾用名。"
顧清明眯起眼睛:"薛小姐,戰時長沙魚龍混雜,我們不得不小心。你到底是什麽人?"
正當薛寧絞盡腦汁想對策時,胡湘湘突然衝了過來:"薛姐姐!小滿醒了,但咳得更厲害了!"
薛寧如獲大赦:"我馬上回去。"她對顧清明匆匆點頭,"抱歉,顧長官,病人要緊。改日再聊。"
回到胡家,小滿的情況確實惡化了。薛寧顧不上想顧清明的事,全力投入救治。她指導胡湘君用酒擦身降溫,又調整了藥方。直到傍晚,小滿的高燒才稍稍退去。
"薛姐姐,喝點水吧。"胡湘湘遞來一碗茶,眼中滿是崇拜,"你今天救了兩個人!"
薛寧接過茶碗,手指因為長時間緊張而微微發抖。她突然意識到,在這個缺醫少藥的時代,她的現代醫學知識可能是許多人活命的唯一希望。
"湘湘,你想學一些簡單的醫術嗎?"她問。
胡湘湘眼睛一亮:"可以嗎?"
"當然。先從包紮和退燒開始。"薛寧微笑。培養一些幫手,或許能讓她不那麽顯眼。
接下來的日子,薛寧一邊照顧小滿,一邊教胡湘湘基礎護理知識。令她驚訝的是,這個看似莽撞的姑娘學得極快,不僅記憶力好,手也很靈巧。
同時,她的名聲也在平安巷傳開了。每天都有鄰裏上門求醫,從感冒發燒到腰酸背痛。薛寧盡可能用他們能理解的方式解釋病情,並適當結合一些中醫理論,避免太過"超前"。
一周後的傍晚,薛寧正在後院晾曬她自製的紗布繃帶,顧清明不請自來。
"薛小姐。"他站在月洞門下,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薛寧的手一抖,夾子掉在了地上。自從上次被質問後,她一直避免與他碰麵。
"顧長官有事?"她彎腰拾起夾子,努力保持聲音平穩。
顧清明走近幾步:"我來道歉。上次是我唐突了。"
薛寧驚訝地抬頭。
"我查過了,北平醫學院確實有一批非正式錄取的流亡學生,名單不全。"顧清明說,眼神卻依然銳利,"不過,我依然好奇薛小姐的身世。"
薛寧鬆了口氣:"亂世中人,身世有什麽重要的?能救人就好。"
"說得好。"顧清明點頭,"正因如此,城防司令部想請薛小姐幫忙培訓一些急救人員。近日空襲頻繁,傷亡太多。"
薛寧沒想到他會提出這樣的請求:"我...當然願意。不過我隻是個學生,經驗有限。"
"薛小姐過謙了。"顧清明意味深長地說,"平安巷的張嬸、李家的燙傷孩子、還有教會醫院那位洋大夫讚不絕口的"神秘女醫"...你的"有限經驗"救了不下二十人。"
薛寧心頭一緊——他一直在調查她!
"明天上午九點,司令部醫務室。"顧清明不給拒絕的機會,"胡小姐有興趣也可以一起來。"他瞥了一眼躲在廊柱後偷聽的胡湘湘。
顧清明走後,胡湘湘蹦跳著跑過來:"薛姐姐!我們能去軍營了!"
薛寧勉強笑笑,心裏卻沉甸甸的。顧清明的"道歉"不過是另一種形式的監視。他對她的懷疑絲毫未減,而現在,她將被置於更直接的監控下。
晚飯時,胡湘湘興奮地宣布了明天要去司令部的消息。胡湘君有些擔憂:"軍營那種地方,女孩子去合適嗎?"
"有什麽不合適的!現在抗戰時期,男女平等!"胡湘湘不服氣地說。
"薛小姐覺得呢?"胡湘君轉向薛寧。
薛寧斟酌著詞句:"學些急救知識總是好的,萬一有空襲..."
"就是就是!"胡湘湘搶著說,"薛姐姐說我有天賦,學得快!"
胡湘君無奈地搖搖頭:"那你們要小心,別惹事。"她轉向薛寧,"薛小姐,湘湘性子直,說話衝,您多擔待。"
"湘湘很聰明。"薛寧真誠地說,"學醫需要膽大心細,她兩者兼備。"
第二天一早,薛寧和胡湘湘來到城防司令部。那是一處改建的舊衙門,門口站著持槍哨兵。胡湘湘既興奮又緊張,緊緊抓著薛寧的手臂。
顧清明親自帶她們去了醫務室——一間簡陋的大屋子,幾張木床上鋪著洗得發白的床單,藥櫃裏的藥品寥寥無幾。
十來個士兵和幾名平民誌願者已經等在那裏。薛寧注意到角落裏站著一位金發碧眼的外國女性,約莫四十歲左右,穿著護士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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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是教會醫院的安娜護士長。"顧清明介紹道,"她自願來協助培訓。"
安娜上前一步,用帶著口音的中文說:"我聽說了薛小姐的事跡,很榮幸向您學習。"
薛寧頓時壓力倍增。她原本打算教些最基本的急救,但現在有專業醫護人員在場,太基礎的內容會顯得可疑。
"不敢當,互相學習。"她謙虛地說,然後轉向眾人,"今天我們學習創傷處理和止血技術。"
培訓開始後,薛寧逐漸進入狀態。她巧妙地將現代急救知識與當時已有的醫療條件結合,演示了如何用幹淨布條加壓止血、如何製作簡易夾板、如何搬運傷員避免二次傷害。
當講到傷口清潔時,她強調必須用煮沸的水和幹淨布,最好用酒或鹽水消毒。安娜護士長驚訝地問:"您認為看不見的小生物會導致感染?"
薛寧這才想起,雖然巴斯德已經提出細菌理論,但在中國普通醫院還未普及。"是的,這是我老師的研究成果。"她順勢把功勞推給"老師"。
培訓持續到中午。結束時,顧清明邀請薛寧和安娜一起用午餐。在司令部簡陋的食堂裏,安娜不斷詢問薛寧的醫學觀點,薛寧不得不小心應對,既要顯得專業,又不能太過超前。
"薛小姐對敗血症的治療有什麽看法?"安娜突然問。
薛寧知道這個問題是個陷阱——抗生素在此時尚未廣泛應用。"主要是預防,嚴格消毒和及時清創。"她謹慎地回答,"另外,我老師曾實驗過某些黴菌提取物對抑製感染有效..."
"真的?"安娜眼睛一亮,"我也讀過弗萊明爵士關於青黴素的論文,但提取太難了。"
薛寧暗自鬆了口氣——幸好安娜知道青黴素,否則她可能說漏嘴。
午餐後,安娜先行離開。顧清明送薛寧到門口,忽然問:"薛小姐的老師是誰?我對醫學也有些興趣。"
薛寧心跳漏了一拍:"張教授,不過他在南京...恐怕已經..."她故意沒說下去,讓顧清明自己聯想。
顧清明果然神色一肅:"抱歉。戰時多少人才凋零..."
回胡家的路上,胡湘湘異常安靜。直到快到家時,她才突然問:"薛姐姐,你真的隻是醫學院學生嗎?"
薛寧心頭一跳:"為什麽這麽問?"
"你今天講的那些,安娜護士長都不知道。"胡湘湘認真地說,"而且你看傷口的眼神...就像我爹看他的古董表,又專注又...又心疼。"
薛寧不知如何回答。這個看似大大咧咧的姑娘,觀察力竟如此敏銳。
"湘湘,有些事我暫時不能說。"她最終選擇部分坦白,"但我保證,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救人。"
胡湘湘盯著她看了幾秒,然後出乎意料地笑了:"我信你。不管你是誰,你救了小滿,救了巷子裏那麽多人,你就是好人!"
薛寧眼眶一熱。在這個陌生的時空,這份單純的信任比什麽都珍貴。
當天晚上,薛寧在油燈下整理她回憶起來的現代醫學知識,特別是能用當時條件實現的部分。突然,窗外傳來輕微的響動。
她警覺地抬頭,看見一個信封從窗縫滑進來。打開後,裏麵是一張便條:
"明日午時,嶽麓書院舊址。事關你真實身份。——c"
薛寧的手微微發抖。c,顯然是顧清明。他發現了什麽?這是試探還是陷阱?
她將紙條湊近油燈,火苗瞬間吞噬了紙張,就像吞噬著她在這個時空脆弱的偽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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