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8章 頂樓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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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錫勳的身影徹底融進山區濃稠的夜色,像一滴墨汁落入深潭,無聲無息。周錫京站在原地,指尖還殘留著牛皮紙信封粗糙的觸感和……他指尖那轉瞬即逝的、冰涼的體溫。
    山風卷著寒意,鑽進她單薄的棉服,她卻感覺不到冷,隻覺得胸口堵著一團混亂的、濕漉漉的棉絮,沉甸甸地往下墜。
    他不是來抓她回去的。
    他說,他錯了。
    他給了她這些……關於尹賢,關於沈敏熙的資料。
    這算什麽?妥協?道歉?還是……另一種更迂回、更令人不安的掌控?
    周錫京低頭,看著手裏那個沉甸甸的信封。它像潘多拉的魔盒,誘惑著她,也恐懼著她。裏麵裝著的是能讓她更接近真相的鑰匙,還是打開新一輪痛苦輪回的詛咒?
    她在冰冷的夜風中站了許久,直到四肢都凍得有些麻木,才猛地轉身,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鐵門,走進了青少年中心。
    活動室裏,炭火盆還散發著微弱的餘溫。孩子們已經被誌願者帶去休息了,隻有值班的男誌願者趴在桌子上打盹。
    周錫京沒有驚動他,徑直回到自己那個隻有一張床、一個舊書桌的狹小房間。她反鎖上門,背靠著冰冷的門板,深吸了幾口氣,才走到書桌前,就著昏黃的台燈光,顫抖著手,撕開了信封的封口。
    裏麵沒有信,隻有厚厚一遝資料。
    最上麵是幾張有些年頭的照片複印件。一張是尹賢和一個陌生女人的合影,兩人都穿著素雅的連衣裙,站在一片向日葵花田裏,笑得明媚。照片背麵用娟秀的字跡寫著「與敏熙,最後的夏天。」
    沈敏熙。那個女鋼琴教師。
    周錫京的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了。她繼續往下翻,是一些銀行流水、通話記錄的複印件,時間點都在尹賢和沈敏熙死亡前後,指向幾個模糊的、與周丹泰有關的海外賬戶和匿名號碼。還有幾份私家偵探的調查報告摘要,語氣客觀冷靜,卻字字驚心,詳細描述了周丹泰與沈敏熙曾有過的、不為人知的密切往來,以及在沈敏熙“意外”墜崖後,周丹泰迅速而隱秘地處理掉她所有遺物的過程。
    資料的最後,是一張寫著沈敏熙妹妹,沈秀晶最新聯係方式的便簽,以及……一張周錫勳手寫的、字跡略顯潦草的紙條。
    「所有原件已妥善保存。這些副本,隨你處置。」 「保重。」
    隻有這寥寥數字。
    周錫京捏著那張紙條,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他沒有多說一句話,沒有試圖解釋,更沒有提及那個越界的吻。他隻是把這些血淋淋的、足以將周丹泰釘死在恥辱柱上的證據,交到了她的手上。
    隨她處置。
    他把選擇權,徹底交給了她。
    這是一種她從未在周錫勳身上見到過的……放手。
    周錫京癱坐在冰冷的椅子上,台燈的光暈在她眼前模糊、晃動。資料上那些冰冷的文字和數字,像一把把燒紅的烙鐵,燙著她的眼睛,也燙著她的心。
    她以為逃離了首爾,逃離了周錫勳,就能獲得平靜。可這些被掩埋的真相,這些沉重的罪孽,如同附骨之疽,早已滲透進她的血脈,無論她逃到哪裏,都無法真正擺脫。
    而周錫勳,用這種方式,無聲地提醒著她這一點。
    也提醒著她,他們依然是拴在同一根罪惡繩索上的螞蚱。
    那一夜,周錫京房間的燈,亮到了很晚。
    接下來的日子,周錫京變得更加沉默。她依舊認真地完成誌願者的工作,陪孩子們畫畫,聽老人們嘮叨,但眼底深處,多了一層揮之不去的、沉重的陰影。
    她開始利用極其有限的網絡信號,嚐試聯係沈秀晶。過程並不順利,沈秀晶似乎對她仍有戒心,溝通斷斷續續。
    與此同時,周錫勳仿佛真的徹底從她的世界裏消失了。沒有信息,沒有電話,沒有再次突然出現。隻有那張附屬卡上,每個月會準時打入一筆遠超她生活所需數額的款項,像一種無聲的、固執的供養。
    這種沉寂,反而讓周錫京更加不安。她了解周錫勳,他絕不是那種會輕易放棄的人。他的沉默,更像是在醞釀著什麽。
    山區進入了雨季,陰雨連綿,道路更加泥濘難行。中心的屋頂開始漏雨,發電機在潮濕的天氣裏罷工得更加頻繁。生活變得愈發艱難。
    這天夜裏,雨下得特別大,砸在鐵皮屋頂上,發出震耳欲聾的噪音。周錫京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
    是那個男誌願者,臉色焦急“周老師,不好了!後山好像有滑坡的跡象,村長讓我們趕緊組織孩子們轉移到村口的禮堂去!”
    周錫京心裏一緊,立刻披上外套衝了出去。
    中心裏一片混亂,孩子們被嚇醒,哭鬧聲、大人的呼喊聲、屋外的風雨聲交織在一起。周錫京和另外兩個誌願者,以及聞訊趕來的幾個村民,手忙腳亂地組織孩子們穿上雨衣,準備撤離。
    雨太大了,視線模糊,腳下的泥地滑得站不住人。小哲緊緊抓著周錫京的手,小臉嚇得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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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他們深一腳淺一腳地往村口轉移時,身後傳來“轟隆”一聲悶響!伴隨著樹木斷裂的哢嚓聲!
    “滑坡了!快跑!”有人聲嘶力竭地大喊!
    人群瞬間慌亂起來,哭喊聲、驚叫聲響成一片。周錫京隻覺得一股巨大的力量從側麵湧來,她死死拉著小哲,腳下一滑,整個人向後倒去!
    混亂中,她似乎撞到了什麽,額頭一陣劇痛,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
    不知過了多久,周錫京在一片顛簸和潮濕的觸感中醒來。
    她發現自己被人背在背上,那人走得很快,很穩,每一步都深深陷入泥濘。冰冷的雨水打在她的臉上,讓她清醒了一些。她聞到了一股熟悉的、混合著雨水和……血腥味的冷冽氣息。
    是周錫勳。
    他怎麽會在這裏?!
    周錫京想開口,卻發現自己喉嚨幹澀得發不出聲音,額頭的傷口也傳來陣陣鈍痛。
    “別動。”周錫勳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帶著劇烈的喘息和一種壓抑到極致的緊繃,“快到了。”
    他的後背寬闊,卻異常僵硬。周錫京能感覺到他每一步邁出時,肌肉的賁張和吃力。雨水順著他濕透的頭發流下,滴落在她的手臂上,冰涼。
    她微微側頭,看到跟在他們旁邊的,是那個男誌願者,他正費力地攙扶著另一個扭傷了腳的孩子。再後麵,是互相攙扶著的村民和孩子們,隊伍在暴雨和泥石流的威脅下,艱難地向前移動。
    周錫勳……他是什麽時候來的?他怎麽知道這裏出了事?
    無數的疑問盤旋在腦海,但此刻,身體傳來的疼痛和虛弱,以及這絕境中唯一的、堅實的依靠,讓她失去了思考的力氣。她將臉輕輕埋在他濕透的、帶著血腥味的後背上,閉上了眼睛。
    一種荒謬的、不合時宜的安全感,包裹了她。
    終於,他們安全抵達了村口的禮堂。這裏地勢較高,暫時安全。
    周錫勳將她小心地放在鋪著稻草的地麵上,立刻有懂些醫術的村民過來查看她額頭的傷勢。周錫京這才看清,周錫勳的左手手臂外側,被劃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鮮血混著雨水,將他的襯衫袖子染紅了一大片。剛才聞到的血腥味,就是來自這裏。
    他看也沒看自己的傷口,隻是死死盯著村民處理她額頭的動作,臉色蒼白得嚇人,嘴唇緊抿成一條直線。
    “我沒事……”周錫京虛弱地開口,想讓他先去處理自己的傷。
    周錫勳卻像是沒聽見,直到村民確認她隻是皮外傷,沒有大礙後,他才幾不可查地鬆了口氣,身體晃了一下,靠在了旁邊的柱子上,緩緩滑坐下去,用沒受傷的手,疲憊地捂住了臉。
    雨水順著他棱角分明的下頜線不斷滴落。
    那一刻,他不再是那個運籌帷幄、冷硬強大的財閥繼承人,隻是一個在暴雨夜裏,耗盡了力氣、帶著滿身傷痕的、疲憊不堪的男人。
    周錫京看著他被雨水衝刷的、蒼白的側臉,看著他手臂上那道猙獰的傷口,心髒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揪了一下,酸澀得厲害。
    她忽然想起資料裏,那張尹賢和沈敏熙在向日葵花田裏的合影。
    那樣明媚的笑容,那樣鮮活的生命。
    最終,都凋零在了無盡的黑暗和罪惡裏。
    而她和周錫勳,這對從屍山血海裏爬出來的兄妹,背負著上一代的罪與罰,掙紮在愛恨交織、無法分割的泥沼中。
    未來,究竟在哪裏?
    周錫京閉上眼,將湧到眼眶的濕熱,強行逼了回去。
    外麵的雨,還在下。
    仿佛永無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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