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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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州城與南州城相差頗大,一入城就能嗅到縷縷腥膻汗味,主街泥石交雜鋪設,房屋高大粗獷。
    有修士騎著丈餘大的一階走獸,有人肩馱一尺大的甲蟲溜達,亦有人盤坐在兩丈高、割去尖喙的巨型灰鶴妖的脖頸上行走等等,街上人來獸往,泥塵飛揚,頗為熱鬧。
    齊月瞧見靠近一處巷口的兩家店鋪外還有幾個鐵籠困著肮髒的一二階妖獸,卷曲著龐大的軀體趴在籠子裏四處張望。
    “那是地下鬥獸場?”白溪也發現了那鐵籠。
    “是,據說西州人彪悍,修習馭獸術的散修頗多,不少人做著捕捉低階魔頭和妖獸角鬥賭博的營生。”江燦笑道。
    幾人徑直步入幾個奢華大鋪,豪爽擲晶,采購了幾身行頭。
    白溪和江燦配了兩套六階極品的粗獷黑鐵鎧甲和獸皮遁靴;臨西、靈東也各要了一套六階的女子墨色皮鎧;齊月則特意采購了一大批煉器材料,又要了五件帶兜帽的六階灰衣披風。
    不少路人端詳起江燦和白溪,揣測這兩個俊秀華貴的年輕人究竟是何背景與來路:
    “或許是中央大陸來客,準備入凡界驅逐魔族的世家子弟!”
    “看起來不像,哪有穿鎧甲入凡界曆練的?”
    亦有人猜測起被四人拱衛在其中的齊月:
    “那戴冪籬的女子是何人?”
    “或許是天音宗的雲飛燕,又或者是神夢宗的肖若雲!”
    “屁!雲飛燕身高九尺似鐵塔,肖若雲身粗似通背猿!你瞧瞧,那戴冪籬的女子身姿妙曼,會是那兩個女煞神?!”
    江燦聞言無奈道:
    “肖若雲頂多是搬山術練得太勤,比旁的女子壯幾分罷了,何至於被說成通背猿!”
    白溪笑道:
    “【女煞神】三字才是重點!身形太高、太粗什麽的,不過是陪襯之詞。”
    齊月柔聲道:
    “肖師姐的強悍實力早已名揚天下,哪有心思去理睬那些閑言碎語!”
    幾人繼續往前,白溪帶著眾人逛了七家靈食鋪、兩家法器鋪,這才原路折返,往城外走去。
    江燦問白溪:
    “你買那些兔肉、爐器、湯鼎是為何?”
    “買些零階靈獸肉帶上,咱們嘴饞了就自己動手。聽說荒州很大,咱們在飛舟上閑待著也挺無聊的。”白溪笑道。
    “行,我饞了就找你!”江燦笑道。
    白溪一臉乖巧的看向齊月:
    “咱們改兩間庖屋出來,其中一間專門留給你日常用。你覺得呢?”
    齊月柔聲笑道:“也行吧。”
    五人剛出城門,忽聽身後傳來一聲喊叫:
    “江兄留步,白兄留步!”
    五人扭頭回看,卻見身著淺藍法袍的兩男一女邁著急步追來。打頭的青年朝江燦和白溪抱了一拳,揚聲笑道:
    “江師弟、白師弟,別來無恙!”
    江燦回抱一拳:“元飛兄。”
    白溪詫異道:“元飛兄,你等是在西州曆練?”
    “哈哈哈,我元家老宅就在西州。”
    元飛大步向前邁來,再向齊月一抱拳,“這位定是齊師妹吧,齊師妹安好!”
    齊月抱拳回禮:“元兄。”
    白溪細眉微挑:“元飛兄,我等有要緊事在身,行東道主之禮款待一二什麽的,改日再說吧。”
    元飛忙道:“白師弟,元某是有要事相求。”
    說罷,囁嚅起嘴唇,給白溪傳去了一道語音。
    白溪捂唇咳了一聲,又傳音齊月道:“大師姐,我等暫留元家一夜,明日啟程如何?”
    “為何?”齊月反問。
    “元飛兄家中小妹十六歲才修到練氣二層,想求咱們給熬上一份特製湯。我跟元飛兄在修煉塔中並肩作戰過,關係不錯,不好意思拒絕他的請求。”白溪道。
    齊月聞言點了下冪籬,同意了白溪的請求。
    於是,五人跟著元飛仨人重返西州城中,穿過兩條鋪石的寬巷,拐去一處僻靜的大宅院。
    雲飛知曉幾人趕時間,便也不去張羅繁文縟禮,引客進門後,朝一旁的女修遞了個眼色,抱拳道:
    “諸位請暫歇此處,我去將家中小妹接來。”
    女修引著眾人過院門往裏走,安置五人各居一獨院。
    齊月抬起手掌道:“道友不必多禮,我等三個女子暫居一院。”
    女修施禮道:“好,我聽齊藥師的安排。”
    齊月對她識別出自己的身份毫不奇怪,點了下冪籬,先邁入旁側的院子。
    兩侍女抬步跟上。靈東取出煮茶工具和泉水、茶藥罐,現煮了一壺靈茶。白溪和江燦要了齊月左右兩側的院子,打發了那女修,也過來飲茶。
    一個時辰後,元飛和女修又領了個清麗少女過來,齊月問清了要求,抄了滿滿一頁的配料方,交由元家去購置熬湯材料。
    等藥石材料、木柴、水一同送來,齊月才招呼上兩侍女鑽入右廂房熬湯,而元飛、白溪、江燦等人則在院中飲茶閑聊。
    齊月打了道隔離禁製,靈東沿屋子四角設了迷魂陣和隔音陣。
    臨西是第一次參與熬湯,頗有些興奮:“主人,我觀那元家小妹是個五係混雜的廢靈根哩。”
    靈東嗬斥道:“要你多舌,主人看不出來麽!”
    臨西吐了吐舌頭。
    齊月沒理會她倆,取出灶器、小鼎,往鼎中丟了兩塊二階妖屍肉,靈東加柴,臨西添水,現煮上肉湯。
    為煉氣初期的小修熬煉特製湯十分簡單,連妖丹都不必放。而元家購來的上品草藥,隻用得上一成料,餘下九成都進了齊月自己的腰兜。
    大半個時辰後,齊月擺上一階火焰陣,煉湯化藥,收汁600瓶。三人將鼎器用具拾掇了一番,收起陣符出屋。
    靈東將湯品交給元飛,元飛忙起身向齊月致謝:
    “多謝齊師妹相助,今日可算去掉了我爹娘的一塊心病。”
    齊月輕抬手掌:“元兄不必客氣。”
    坐在白溪身旁的清麗少女則好奇的打量起齊月來。
    白溪斟了一盞茶遞給齊月,笑道:“今日還早,咱們幹脆直接啟程吧。”
    齊月頷首:“好。”
    她瞧見白溪眼含一絲精光,知曉他定然收了元家不小的好處,不由微微一笑,另取出一粒中品通脈丹放入小盒中遞給元飛:
    “此丹搭配6粒上品洗髓丹,與特製湯一同服用,通脈功效會更好些。”
    元飛忙雙手接過,感激道:
    “不如諸位暫留元家幾日,讓我也有機會略表一番謝意。”
    齊月道:“元兄不必客氣,我等將來還會路過此地。有機會日後再聚。”
    說罷,幾人皆起身來。
    元家三人將五人送至城門外,又目送他們登上飛舟遠離。
    “小姑,那個帶冪籬的,就是大名鼎鼎的齊藥師嗎?”元家小妹問道。
    “正是。”一旁的女修答道。
    “齊藥師早已不熬特製湯,今日咱們是趕巧碰上了。你且試試這湯藥效力如何吧。”元飛溫和的看了妹妹一眼。
    飛舟上,白溪跟著齊月進了雅室,主動解釋道:
    “今日是盛情難卻。我沒想到元家為了一份低階特製湯,竟然舍得拿出一塊兩寸大的火精石。”
    齊月輕笑一聲,摘了冪籬坐下。
    白溪喚來靈東煮茶,又道:
    “我下午聽元飛說起了魔族入侵人族凡界的事。他說前幾年有兩個天音宗的金丹弟子誤殺了凡界的兩城百姓,四海曾傳聞是因為那些凡人皆食人肉、修魔功之故。數月前,中央大陸有人對那兩個天音宗金丹弟子突然發難,說是那兩名弟子中了魔修蠱惑,枉殺了十萬凡人,還將過錯栽贓在了死人頭上……”
    齊月神色也凜然起來:“元飛是十大宗門的弟子?”
    白溪擺了擺手:
    “非也,西州距離荒州區近。許多世家宗門入凡界屠魔都會路過此州,所以元飛結識了不少世家大宗的精英弟子,他消息靈通也不奇怪。”
    “然後呢?”齊月追問。
    “然後……許多前往凡界與魔族廝殺的弟子聞言憤怒不已。凡界各國本就連年混戰,民不聊生,不少皇族豔慕在天上飛來打去的修道者,苦求長生不得,於是投靠向魔族,偷偷修煉起了魔功,食人肉、煉人丹的事也處處可見。在凡界除魔的弟子不僅要斬魔,還會斬殺通魔的凡人,個個殺孽都重,若要細究天音宗弟子枉殺凡人的事,那大家個個都罪無可恕!”白溪道。
    齊月沉默了片刻,淡淡道:“蕭老祖已經返回中央大陸,想來魔族暫時也掀不起什麽風浪。”
    白溪微笑著補充道:“還有咱們的齊聖祖。”
    齊月不置可否。
    白溪喝下幾盞茶後,起身去了前艙,齊月則進煉器間煉製了一副聚氣陣符牌。
    大半個時辰後,江燦駕馭飛舟在一片暗穀中降落,白溪和侍女下飛舟去溪池取回清泉水,飛舟再度前行,很快就闖入了荒州地帶。
    荒州,並非是指沙漠荒原,而是指凡界與修真界之間的無靈隔離區。荒州沒有靈氣,但巍峨山勢卻與修真界相差無幾,還有魔獸和妖獸出沒。除了躲避世俗大難外,凡人一般不會進入荒州求生,而人族修士更不會進入此區生活,所以才被稱為荒州。
    未免路上碰到不長眼的魔修強者,白溪提早將啟動飛舟的晶石全部換成了極品晶石。他和江燦馬力全開,一心專注的駕馭飛舟快速前行。
    七日後,兩人在廣袤而荒蕪的大山中終於看到幾渺青煙。
    江燦笑道:“咱們應是進入凡界了,那幾處房屋應是獵人的居所。”
    白溪微鬆了口氣,也笑道:“這段荒州路也不算長嘛,二十萬裏左右罷了。”
    他這話說的太早了,十二日後,飛舟再次從炊煙四起的人族之地紮入一片廣袤而沉靜的大山中。
    白溪道:“不是吧!沿著斷魂嶺往西,大部分都是荒州?”
    江燦悶笑幾聲,提醒他:
    “你也知道咱們是沿著斷魂嶺往西走,大部分地方屬於荒州不是正常的麽,而且咱們應該快要進魔淵地帶了。”
    白溪聞言緊張了幾分,進後艙區庖室炒了一道麻辣兔丁,端去大廳和酒壺一起擺上,又去敲響齊月的屋門。
    齊月正盤坐在聚氣陣中靜心吐納,聽到敲門聲便收了功,起身簡單拾掇了一番,出門陪著白溪吃了幾口兔肉。
    “我們快進魔淵了。”白溪提醒齊月道。
    “哦。”
    齊月伸了個懶腰,神色淡定得像是聽到白溪說昨日多吃了一顆血玉桃。
    “我沒去過魔淵,也沒見過魔族。”白溪又道。
    “沒事,我們先去大孽城待幾日,那裏人、妖、魔混居。”齊月拍了拍白溪的肩,笑道,“你先吃著,我去換江燦來歇一歇”。
    說罷,果然去了前艙換了江燦過來吃喝歇息。
    不多時,飛舟突然發出一道“嗡”的輕響,繼而一震,又震,再震……
    江燦吞了口果酒,笑道:
    “照你大師姐那貪玩的性子,終於輪到她駕馭飛舟了,怎麽也得玩上幾回‘跳躍’陣盤才行。”
    “可不是麽,她一向貪玩。”
    白溪搖了搖頭,一口肉一口酒,悠閑的吃了起來。
    八日後,飛舟闖入一片黑色濃霧區,齊月親自在前艙盯著,馭使飛舟在霧中穿行了兩日半。
    白溪和江燦則警惕的盯著前艙兩側的畫卷,兩名侍女也在前艙附近守著。隻因一入黑霧,一股沉重感便從五人的頭頂壓下,體內的靈氣運轉也漸漸變得緩滯,而那黑霧中的怪音卻穿透艙體,肆意遊入耳朵,像是無數的怪蟲在腦中攀爬、竊竊私語一般。
    “這應該就是界域壓製和魔煞詭音,守住心神即可。”齊月提醒了一聲。
    等前端的黑霧漸薄,轉化成灰色的淺霧,那些怪音才隨之漸漸消去。
    兩侍女癱軟般的鬆了口氣,各自去找地方歇息。
    齊月取出骨鈴鐺,注入一絲靈力進去,其內射出了的23道銀色虛線,其中有9道指向了西北方的某處,而那裏正是魔淵入口——大孽城!
    齊月心下一喜,提醒兩人道:
    “咱們快到大孽城了。”
    說著,她略略扭動‘轉彎’陣盤,驅使飛舟朝西北方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