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太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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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陳寒遠所說,百姓從未少交一文稅,但銀子卻沒到國庫。銀子到不了國庫,就無法實現統一調度。地方有災情時,賑災款還要被層層盤剝,用在賑災上的銀子不足兩成。
這也是為什麽夏溫婁認為查抄出的銀子直接入皇上私庫沒問題的原因。隻要當今不是像崇禎那種寧死不掏兜的類型,國家就不會有問題。
一個國家的消亡並不是製度本身有多大問題,而是人性出了大問題。官紳利用手中的權力想方設法鑽漏洞,形成一個又一個利益集團,上下作掩護。
他們深諳\"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生存法則。每逢清查,上級便將案卷束之高閣,美其名曰\"寬仁治世\";下級則呈上金銀珠玉,笑稱\"孝敬使費\"。
這種腐敗如同瘟疫般侵蝕著整個官僚體係。
初入仕途的清流,在目睹同僚們以權謀私卻步步高升後,也漸漸收起了棱角。心懷正義的官員,要麽被排擠出權力核心,要麽被迫同流合汙。
當朝堂之上再無人直言進諫,當民間百姓要為一口吃的賣兒賣女,這個國家便如同被白蟻蛀空的巨廈,隻需一陣微風,就會轟然倒塌。
大周沒有到達這麽嚴重的程度,卻有往這個方向發展的趨勢。
在官紳勾結地方豪強與皇權抗衡時,皇帝如果妥協,跟著他們一起壓榨百姓充實私庫,無異於飲鴆止渴,就看是他哪個倒黴後代會毒發身亡。
老百姓日子過得安逸,誰會傻不愣登的跟著別人去幹造反這種高危行當。
相反,有人要是敢打亂他們的安逸生活,不用號召,他們會自發抄起鋤頭、扁擔誓死抵抗。
他們護的不是什麽家國大義,而是灶台上尚未冷透的粗茶淡飯,是牆根下剛埋下的菜種,是為兒女成婚攢下的幾貫銅錢。
姚家被查,曾經依附姚家的黨羽個個人心惶惶,紛紛找門路、托關係,試圖把自己摘幹淨。
皇上怎麽可能如他們所願,該查的查,該革職的革職。空下的職位讓吏部擬名單上來。皇上這些年培植了不少自己人,趁此機會讓蘇玄卿把人安插進去。
戶部右侍郎一職,皇上一直沒有漏出口風,就是想看看各方的反應,看他們能做到什麽地步。
這段時間,蘇玄卿家的門檻都快被踏破了,打聽消息的、送禮的,一波兒接一波兒。
藩王們看著一個個被抓的官員,再也沒心思惦記皇上許給他們子孫的官了,一心隻想早早回家,卻被太上皇和皇上以太久沒見,要多親近為由,把他們的歸期延到來年開春。
懷王的案子還沒判,他們怎麽能走呢?
景雲成那邊查出的龍袍、兵器,加上陳寒遠的口供、孔家的賬冊,定懷王的謀反罪足夠,隻不過懷王拒不交代他把銀子藏哪兒了。
懷王可是叔公輩兒的,又不能用刑。皇上把夏溫婁叫來,讓他想個主意。
夏溫婁半晌沒說話,不是他沒想出,而是他的法子有點兒損,不知道該不該說。
皇上見他要說不說的樣子,催促道:“有話就說,又瞎琢磨什麽呢?”
夏溫婁又是搖頭,又是歎氣:“陛下,我這都是為了大義,您可不能對我有看法。”
“讓你想個法子,你還給朕扯到大義上來了。趕緊說!”
夏溫婁輕咳一聲,道:“懷王每日總要吃飯的,飯菜也要錢的不是,您可以高價賣給他。加上懷王的家眷,張口吃飯的人更多。既然他不肯說銀子在哪兒,那就讓他一點點掏出來。”
皇上聽的瞠目結舌:“你小子也太損了吧!”
聞言,夏溫婁一氣之下起身就走,皇上忙跑過去拉他:“朕就是隨口一說,沒別的意思。你看你,氣性咋那麽大呢?”
夏溫婁被皇上按坐回椅子上,“陛下,您要再這樣,下回我可什麽都不說了。”
皇上好脾氣的哄他:“好好好,朕下回不說了,不說了。”
不過這法子碰到寧死不屈的不管用。皇上有些擔心,“你說懷王要是要錢不要命可如何是好?”
“他那體型,一看就是養尊處優慣了的,雖然飯菜要銀子,水可以免費提供。隻要有水喝,六七天以內死不了人。”
這下皇上隻在心裏蛐蛐:小師弟平日裏看著挺正經,沒想到肚子裏壞水兒也不少。
夏溫婁想到姚家查抄的田產,便問:“陛下,姚家的田產要如何處置?”
皇上本想說“當然是劃到皇莊”,話沒出口便轉為:“你怎麽看?”
“農是立國之本,臣以為應該把這些田登記造冊,分給無地可種的農戶耕種,這些田隻收取少量租種費,待他們有條件,可將田地優先賣給他們。這樣既能彰顯皇恩浩蕩,百姓們念您的好,也能讓流民安定下來,少生是非。”
皇上低頭凝眉思索,夏溫婁見皇上沉默不語,不禁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您不分給農戶,難道想自己種?”
這話問的皇上一噎,夏溫婁不可思議道:“您還真打算自己種啊?多抄幾個貪官兒的家不比您自個兒種地強?”
皇上臊的麵紅耳赤:“你胡說什麽!說的朕好像見錢眼開似的。”
“臣就說嘛,陛下這種明君,肯定幹不出與民爭利的事兒。”
被架起來的皇上不自在道:“就照你的意思辦吧。”
“看陛下說的,明明是陛下的意思,臣隻是說出陛下的心聲而已。”
損失一筆財富,皇上心情不怎麽美好,他無精打采道:“既如此,看來要讓盛華早些來京了。”
夏溫婁詫異的問:“三師兄來京幹嘛?”
皇上白他一眼:“還能幹嘛?戶部右侍郎的位置還空著呢。”
“哦。”
皇上見他不上心的樣子,指著他道:“你怎麽就不知道關心關心誰接任戶部右侍郎呢?”
夏溫婁覺得皇上純屬沒事兒找事兒,“臣,從六品修撰,去操心三品侍郎的事?這不是越俎代庖嗎?”
“朕準你操心。”
“還是別了,您哪天看臣不順眼,一個越職行事的罪名砸下來,臣哭都沒地兒哭去。”
這話可捅了馬蜂窩,皇上一拍桌子,怒吼:“夏溫婁!你把朕當什麽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