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雲緩緩地抬起目光，看著遠處的煙霞，說道。
    “我都買下來了。
    以後等你來了，你慢慢戴給我看。”
    衛若蘭看著遠處就要拐到城門前的道路，輕輕夾了夾馬身，讓它再慢些走。
    “這些東西，你買了放到哪裏呢？
    要是衛太太看到了，怎麽辦。”
    湘雲看到不遠處的路口，也有些不舍。
    想起馬上要回到那個冷冰冰的院子裏，有些意懶。
    “我母親比我還喜歡你呢。她知道我都是給你買的。
    有時候她上街逛鋪子，看到適合你的首飾，也會買來，放在我這院子裏。
    我那幾個箱子都裝滿了，趕明得去庫房裏再搬幾個箱子。”
    衛若蘭緩緩說道。
    湘雲聽到若蘭的話，心裏有一種安定的溫暖愈來愈滿。
    這種被人放在心上小心嗬護，細心關懷，時刻掛在心上的感覺，也就在姑祖母院裏能感覺到。如今，若蘭給自己的這種感覺還要比那強烈千百倍。
    “好了，快到城門了，你去騎自己的馬吧。”
    湘雲抬手輕輕拍了拍攬著自己腰的手。
    衛若蘭扯著韁繩，停在了路上。
    “再讓我抱一會兒。”
    他靠在湘雲的頸側，細細的呼吸噴薄而出。
    衛若蘭手臂又緊了緊。
    “好想馬上把你娶回家。
    好想你姑祖母現在就回來，明日就讓我母親去跟她提親。”
    “若是你去了，不知道我母親要怎麽疼你呢。
    不想讓你回那個冰冷的侯府......”
    衛若蘭原本冷冽的聲線變得無限溫柔低沉，他輕輕地低語，說著自己心底的赤誠。
    衛府的暗衛前後散布，沒有人馬從這條略窄小的官道來往。
    湘雲聽到若蘭的話，心裏原來那幾分馬上要分開的淡淡憂傷全然散了。
    若蘭總是這樣滿滿地填滿自己的心，讓自己覺得就算自己沒有母親父親和姊妹兄弟的關愛，自己也沒有缺少什麽。甚至連這十幾年在叔母手底下討生活的苦楚都被衝淡了。
    她緩緩地撫過若蘭的背。
    “我都知道，都知道...”
    “可我好心疼你，我不想讓你受一點點委屈。
    好想把你放在我身邊好好疼你。
    想讓你也有我母親和我父親的關愛。想把你過去十幾年沒得到的那些，全部給你補上，補的滿滿的，足足的...”
    若蘭感覺這段日子的離開，愈發讓自己清醒地深刻地意識到，自己有多麽在意湘雲。有多麽想時時刻刻待在她身邊，把她護得好好的，讓她不必那麽刻意地堅強懂事，讓她可以不必做那些偽裝。
    “快了...”
    湘雲聽著若蘭有些哽咽的聲音，緩緩地摩挲著他的背。
    她知道若蘭這是剛剛回京，這段時日想自己了。
    又抱了許久，湘雲才慢慢推開若蘭。
    衛若蘭看了看周圍的天色，戀戀不舍地鬆開自己的懷抱，下了馬，重新乘回自己的馬。
    若蘭看著湘雲騎著馬，她身後的幾個貼身丫鬟也從不遠處策馬跟上。
    她小小的身影漸漸隱沒於路的盡頭。若蘭這才緩緩策馬，回城。
    衛家的一隊暗衛也已經跟上了湘雲，隨她回了保齡侯府。
    衛若蘭回了衛府，把手裏的馬鞭扔到一旁的小廝手裏，快步回了自己的院子。
    走進正房側間之後，他看到自己梳發髻的琉璃鏡前，又多了幾個厚重小巧四角包金的盒子。
    衛若蘭走到桌前，修長的手指依次打開這些盒子。
    裏麵靜靜地躺著幾支釵子。是母親又給湘雲買的。
    若蘭思及此，嘴角重新翹起。忍不住想著湘雲戴著這些釵子的樣子。
    衛太太從假山處繞過來，看到了兒子身邊的小廝，於是走進院子來，想著叫兒子去自己院子裏吃晚飯。
    他們父子剛從西域回來，中午自己看到了夫君，卻還沒看到若蘭。
    想來他是想湘雲了，必定又去馬場見她了。
    自己兒子遠不是什麽多情的公子，心思也不細膩敏感，很少會感傷。可他待每次跟湘雲分開之後，回來總是會悶悶不樂。
    衛太太隔著窗紗，看到自己兒子原本耷拉的嘴角又上翹了，心下寬慰。
    果然，哪怕隻是關於湘雲的一點點小事，就足以讓他重新開心起來。
    湘雲那個孩子自己很是喜歡。
    能在一個不利於成長的環境裏長得這麽好，沒有怨天尤人，自暴自棄，實在是難得。她就像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一般心地高潔。
    那些莊子裏的莊稼一樣，不管是小麥還是水稻還是高粱，大多數籽粒飽滿的穀物都有賴於充足適宜的陽光、水分和養分充足的土壤。沒有這些，莊稼很難長出來。
    孩子也是一樣。沒有腦子清醒的母親父親提早做好謀劃，給孩子的成長提供充足的資源，一遍遍耐心教誨，按照孩子的稟賦適當適時指引，是很難養出一個獨立優秀的孩子的。
    就算孩子天賦異稟，也很難被發現，就算被發現，也很難繼續成長發展。
    大部分情況下，就算給足了關愛，支持，鼓勵，上了好的書塾，能養出一個中人之姿的孩子已是難得。
    很多人最後至多成為一個不惹禍的普通人，勉勉強強守著祖業家產罷了。
    保齡侯夫人有多會做麵子功夫，自己還是孩童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
    背地裏，她是如何打擊那些在詩會、茶會、賞花會搶她風頭的人，自己更是全都知曉。
    曾經有一次，自己便差點在馬球會上被她一杆子推下馬去。不過是因著，當時剛剛繼承了保齡侯爵位的史家公子多看了自己一眼，她便如此狠心，使這麽毒辣的手段。
    那滿是泥沙的地麵，真要是擦傷了臉龐，自己的容貌就要毀了。就算是要治，也得一年半載，還很有可能治不好，留下疤痕。
    而且那麽快的馬速，很有可能腿也會摔斷了。她這是要讓自己一兩年之內都沒辦法訂親成婚。
    湘雲這孩子，能在保齡侯夫人手下好好地長這麽大，必定是看了不少臉色，受了不少責罵，而且說不定做了多少活計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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