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東西我的嫁妝裏都有。而且那麽貴重的東西，也不常戴，不過是放在箱子裏蒙塵。
    若是你真的要送，又非要送首飾的話，還是送我些簡單些的，我日常也好佩戴。”
    黛玉重新拿起麵前的茶盞，感受溫熱的茶水緩緩經過身體。
    天氣漸漸涼了，喝熱茶的時候感覺整個身子都暖了過來，一股熱熱的氣息似乎沿著腹部流動到四肢。
    “可以，我就按你說的準備。”
    樂芝笑著說道。
    馬車平穩地行駛著，已經離開莊子很遠了。
    郊外莊子裏，各處的房舍緩緩冒出了縷縷灰白色的炊煙，在暗沉的深藍黑色天空裏向上流動。
    黛玉讓馬車停在薑府的正門之前，見樂芝提著一個裝著柿子和硬棗的籃子進了府門，她這才放下馬車的車簾，讓馬夫回府。
    在林府的正門前，黛玉扶著雪雁，踩著踏凳下了馬車，一路無言，隻淡淡的笑著，往自己的院子走去。與往常並無任何不同。
    回到綠玉閣以後，黛玉關了正房的門，走到一旁的側間。
    屋裏的燈珠已經都點了起來，屋子裏半明半暗。
    黛玉拿起圓桌上的小個兒鳳梨月餅，一口氣吃了四五個。
    快要中秋節了，最近府上廚房的白案上做了不少月餅，提前發給了府中下人。不過這鳳梨餡兒的月餅隻有主人家能吃。
    最近這個時候，廚房白案上每日都做月餅，春纖便讓廚房裏每日準備一碟子兩口便能吃完的果味月餅，給小姐吃。
    至於棗泥、豆沙、五仁餡兒的月餅，小姐則不怎麽愛吃。便隻給嘉泰堂太太院子裏送。太太和老爺喜歡吃這些傳統口味的。
    “春纖，給我泡一壺菊花茶。”
    黛玉坐在圓桌旁的圈椅裏，不由得又沉入自己的思緒之中。
    “是，小姐。”
    春纖就坐在正房門外的簷廊邊欄杆上，在明亮的燈籠下，給小姐繡著手帕。聽到小姐的呼喚，連忙應聲答道。
    不一會兒，正房堂屋鑲嵌著彩色琉璃的木框門扇被打開，小丫鬟端著一杯盛在白瓷蓋碗裏的菊花茶，邁過門檻，進了屋。
    黛玉想著子聿離開之前，跟自己說的話，憶起他那溫柔深情的眼神，便覺得心跳加快，可又有一種不知是什麽的東西撕扯著自己。說著，這並不是父親和母親之間的那種情感，你隻是習慣有他在身邊罷了。
    黛玉聽到春纖的聲音，飄忽的眼神才慢慢落在了桌上的蓋碗上。
    黛玉打開了白瓷的茶杯蓋，看著白瓷茶盞裏逐漸舒展的菊花，心裏的褶皺仿佛也被撫平了一些。
    “小姐，嘉泰堂太太那邊叫您回來歇一會兒，就去吃晚飯呢。”
    春纖看小姐回了神，低頭看著麵前的茶盞，稟道。
    “去跟母親說，我今日和樂芝出門玩累了，就不去主院吃飯了。
    你讓廚房給我煮一碗西紅柿雞蛋手擀麵就是了。”
    黛玉抬頭跟春纖說道，但春纖能明顯感覺到小姐的目光並沒落在自己身上。
    “是，小姐。
    那小姐要不要來些鍋貼？”
    春纖想起剛才有小丫鬟在耳邊跟自己說，說今晚的晚飯吃鍋貼，還有八寶粥。於是多問了一句。
    “都有什麽餡兒的？”
    黛玉聽到鍋貼，不知不覺又笑了起來，問道。
    春纖就知道自家小姐好哄，有些什麽不開心的時候，隻要跟她說起她喜歡吃的東西，她總會像現在這樣，眼裏放著光芒一般看著自己。
    “有芸豆豬肉的，香菇豬肉的，韭菜豬肉的，芹菜牛肉的，牛肉豆腐大蔥的，鮁魚的，三鮮蝦仁的，海膽的...”
    春纖把剛才從小丫鬟那兒聽來的話，有條不紊地報了一遍，然後笑盈盈地等著小姐挑。
    “那我也不挑了，一樣給我來一隻，裝一盤送過來就是。
    既要吃這個，那再給我拿些醋來。”
    “是，小姐。”
    春纖看小姐的麵色又好了些，剛才麵上淡淡的愁色似乎都去了，這才放了心。
    春纖走到一旁的坐榻上，拿了一本最近小姐愛得正入迷的話本子，放到小姐的麵前。
    “那小姐先喝會兒茶，看看話本子解解悶。晚飯得了，我叫小姐吃飯。”
    春纖說過之後，又把一旁榻幾上的燈籠拿過來一盞，放在圓桌上，這才退了出去。
    黛玉見春纖出去了，看了一眼她拿過來的話本子，拿起圓桌上的點心碟子和話本子，走到了坐榻旁。
    黛玉坐在坐榻的邊沿兒，把腳上的平底軟鞋脫了下來，一下子滾到坐榻上，靠在硬硬的靠墊上，看著窗外的院子。
    樹葉已經開始枯萎了，有些已經變黃幹掉的葉子掉到了地上。
    黛玉讓小丫鬟別掃掉在樹底周圍的落葉。
    涼涼的秋風吹過樹梢上掛著的有些枯萎的葉子，聲音蕭瑟，這樣的涼意和聲音，很容易讓人有一些淡淡的哀愁。
    可自己卻不覺得秋天有什麽好哀愁的。隻覺得離了溽熱，空氣都不那麽潮濕了，也不容易出汗，一不注意就會叮人的蚊蠅也逐漸銷聲匿跡，天高氣爽，頗有些愜意。
    以後若是和子聿在一起了，日子大約也是這樣的吧。
    自己依舊和當女兒時節一樣，管著家裏各處產業、生意還有府上諸事，閑了，起了興致，叫了樂芝還有其他朋友出門玩樂一番。
    子聿呢，依舊要忙著軍營裏的事情，每年還要出門幾個月鎮壓水寇。
    自己或者住在自己現在的院子裏，或者住在子聿的院子裏，去母親院子裏逗一逗和英，或者和陸伯母一起在陸府後園子的草地上捶丸、踢毽子。
    就這麽時而忙碌時而安閑地度過這一生也不錯。
    黛玉看著淺木色木框窗台上的一個瓷質花瓶，淡淡地想道。
    那花瓶是今年，子聿送給自己的。
    那會兒時值仲春，後院子裏的梨花、桃花、杏花、櫻桃樹花、櫻花全都開了，淺白淡粉，一樹樹的芬芳。
    那日不用去書塾，自己看後園的花開得這樣好，陽光也這樣好，風兒也和煦宜人，正是適合踏春郊遊的好時候。不過自己又懶得坐馬車去郊外，便遣人叫了樂芝、子聿、文文梁文）還有其他相處得不錯的同窗，來自己家後園子賞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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