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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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從天空落下,連綿不絕,那暗暗水幕中一人縱馬疾馳,馬蹄下泥點飛濺。鄭到抬頭看見天邊那條黑線越來越近了,他衣服已濕透,頭發黏在臉上,卻似未察覺,繼續風雨兼程。
    越往東走雨就越頻繁,好在山上的樹木植物漸漸多了,如此有些參照,鄭到也不至於迷了路。
    “差不多了”,他心想著勒住馬匹,並牽到一處水塘旁略微休整。
    天上的雨還在飄著,鄭到將臉上的水一抹,再將濕透的衣服擰了擰,啐了一聲“鬼天氣。”雨鬣跟其他馬匹一比確實不凡,速度出眾,所以此番才令鄭到先行探路。
    眼前滿塘雨落,甚是喧囂,綠水蕩漾,兩岸生了些雜草灌木出來卻沒棵擋雨的大樹,鄭到靠在雨鬣旁,他想借馬遮雨,實在杯水車薪。
    雨鬣身上飄起些白汽,鄭到感受著旁邊的溫度,回憶起來。
    昨日他和方子逸與柳家兄妹會合後,便一起約定同行前往臨海四城尋覓機緣,並立下誓言以獲得彼此信任。
    柳春龍雖長相有些許凶惡,待身旁之人還是頗為和氣,修為與方子逸相當,都有《九轉經》八層的法力。柳小夢則是個純善之人,如果說鄭到做點好事算是修士裏的怪人,那她就是修士裏的活菩薩。
    在穗豐城停留期間,她不僅將錢財全拿出來接濟了難民,還耗費珍貴的法力來治療傷病,在一位母親哭著請求她治療自己已死了的孩子時她竟也跟著哭了出來,不過這女子卻是四人裏法力最高的,比鄭到還高出一籌。
    鄭到雖已將《九轉經》修至圓滿,修為不得再進,但也不排除別人有更精妙的功法可以在練氣期擁有更高的法力。畢竟是家族之後,家族底蘊深厚他這等散修有所不及。
    現如今,最讓鄭到在乎的是方子逸透露的一條消息:“這等海嘯在兩千年前也發生過一次,彼時有一仙島出世,島上長有靈藥無數,引得一眾修士爭奪,後來此島無故消失。如今天地異象又顯,恐怕仙島將再次出世,這正是我等的機會。”方子逸說到此時,三人俱喜,期待有所作為。
    後又問島名何如。隻道名曰:“大般。”
    鄭到隻差一步就能築基,但就這一步鄭莫凡邁了一輩子也未邁出去,不可小覷,此次大般仙島上很可能就有合適的靈藥,拿到之後築基幾率也能大大提升。
    鄭到看著漣漪繁亂的池塘,卻想到更深一層:“兩千年前的事,既涉及到修士,那在凡人曆史中肯定很難查到,而柳家兄妹作為柳家後裔也未曾聽說,那仙島之事方子逸一介散修又是從何知曉?”他不願抱僥幸心理:“看來方子逸此人並不簡單呀。”
    正思索間,雨鬣一聲嘶鳴。風雨中,鄭到瞬間緊繃,這種危險的感覺,讓他感到自己仿佛再度置身北惶山脈,麵對著能威脅自己性命的妖獸。
    隻在瞬間,鄭到駕起輕身咒、小風咒,如落葉被卷起離開原位,他死死盯著池塘水麵,眼睛變得如鏡麵般清澈,才看到兩片隱隱約約的黑影。
    一瞬間,兩條急速水流已至鄭到麵前!他飛快仰頭才堪堪躲過,而後水流又飛了十多丈落入泥地。此時鄭到早已渾身冷汗,心髒狂跳。
    “死馬!”隻聽一聲暗罵,兩個光著膀子的人影從水中竄出,帶起幾丈高的水瀑。隻見這二人渾身慘白無毛,三角眼小如黃豆,卻咧著一張大嘴,像那河中鮫魚。兩人都是修士已與《九轉經》八層時修為相當。
    鄭到顧不得雨鬣,連催動一眾法術逃跑,好似駕風飄走。那二人要追殺鄭到卻也隻有讓這馬逃了。
    兩人赤裸雙腳踩在濕滑泥地裏,速度卻絲毫不受影響,白色身影如在水中覓食那般自在,想來是水係騰挪法術。鄭到看到了他們身上強烈的水屬性法力波動,分析他們練的是水係功法,在這陰雨天氣實力增益不容小覷。
    這也是他逃跑這麽果斷的原因。
    三人前追後趕,距離並未拉開,這場大雨對鄭到極為不利,那稠密的雨點如同催命一般。
    無形水箭借著雨幕,向鄭到射來。鄭到身後一片水幕凝結,呈半圓狀,被大雨砸出一片片漣漪,三支水箭被半圓弧麵折射而開,水幕一陣晃動,堪堪撐住沒有崩潰,與此同時鄭到法力消耗劇烈。
    這二人修煉水係功法,使用水係法力,催動水係法術,其間相輔相成,消耗更小,威力更大!而《九轉經》此功法卻是什麽靈力都能吸收,形成的法力叫做地法力。
    這種法力修煉迅速,想要進階卻十分困難,築基成功率不足半成,這也是鄭到要去尋找機緣的原因,且它對法術又無助力,如今鬥法時的弊端也顯現出來,同樣是水係一階法術,鄭到催動起來效果卻要比那二人差一些。
    他現在之所以還能撐住,全是鄭莫凡傳他的步法,以及熟練的馭風之術,那二人一接近,受到小風咒影響便慢了,這才未追上鄭到。對這些低價法術,鄭到早已熟能生巧,達到了如臂使指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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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箭接連襲來,鄭到不敢再用水盾硬抗,隻能使用土球術攔截。但對麵有兩人,鄭到隻有一人,他的攔截頻率遠不及對方進攻頻率,幾番交手,鄭到且戰且退,他走過的泥地多出幾抹鮮紅,又迅速被雨水衝散,此時他同時催動“水盾、土球、輕身、小風、真眼。”五種法術,心力消耗巨大,隱隱有些頭暈,他強忍住,正是生死一瞬不敢怠慢。
    追逃之間,鄭到從懷中摸出一張符籙,往暗沉的天空一扔,符籙直衝天際帶著尾焰在風雨中漱漱作響,而後化為火球爆炸開來,化為空中的一輪太陽。
    求援信號已發出,一定要撐到同行三人趕來。
    此舉過後二人攻勢更加凶猛,鄭到躲閃不及,身上又添幾處傷口,他手握火焰往受傷處狠狠一抹,又繼續狂奔,他如今已眼布血絲青筋暴起!
    鄭到咬牙堅持,隻要逃到山林裏,借助地利可攻可守,他多年在深山修煉,熟悉山林環境的戰鬥,到時必要報仇雪恨!但他也知道,此二人並非傻瓜,如果他真逃入山林,這二人說不定就會立馬放棄對他的追殺。
    樹林就在眼前,它們在雨中瘋狂地搖晃著仿佛在向鄭到招手,二人攻勢越發凶猛,鄭到狂吸一口空氣,想著將體內的潛力壓榨出來。他又催動第六個法術,動地術。
    他早已察覺,那二人腳踩泥地而走,其騰挪法術之力來源於大地,而鄭到的騰挪之力更多來源於小風咒,如果使用動地術,那二人速度大受影響,自己就可一舉逃入山林。
    鄭到此時口中念決,心神浸入地底,術式即將構成。
    下一瞬間他雙眼圓瞪,如墜冰窖,好像有鬼差已手握鐵鎖勒住了他的喉頭。
    一時間他心思萬變,放棄其餘所有法術,竭力防禦。此時一個泥人從泥地中鑽出,正在鄭到身前,將鄭到攔住,隻見那泥人握拳猛的朝鄭到心口搗去,那拳頭上劇烈的法力波動讓鄭到心驚膽戰。二階法術,龍蟒拳。
    那一拳砸入水盾術形成的水幕之中,勢如狂蟒入海,痛擊在鄭到胸口上,撞碎一片金光。鄭到向後倒飛而去,口鼻中鮮血狂噴,鄭到唯一的二階法術金身咒雖及時防住了龍蟒拳的大部分威能,但他心肺震蕩所受內傷不小。倒飛之時他仍不忘使用輕身咒與小風咒,改變自身方向,以免被兩方夾擊。
    鄭到落地,在泥中翻滾幾圈而後爬起,此時他臉色白得像死人,滿臉的水珠分不清到底是汗還是雨水。這三人應當是魔道,襲殺鄭到估計是為了劫掠,修士界就是這樣,為了那麽點修行資源就要致人死地。
    三人向他極速馳來,水箭也頻頻飛射,敵人可不會因為你狀態不好而讓你休息一下。
    鄭到孤零零的弓腰站著,四周連供他依靠的樹木都沒有,他的身體頗為接近極限,隻要一閉眼就必將陷入黑暗,再起不能。天時、地利、人和盡失,灰黑的天空之下風雨依舊,天地又怎會憐憫一株雜草呢?修士搏殺就是如此殘酷!
    鄭到仍不放棄!他從懷中拿出三粒丹藥吞下,傷勢得到緩解。再掏出三張符籙,右手握拳將符籙夾於指縫,反手狠狠揮出,符籙化為飛灰,一陣黑煙以鄭到為中心迅速彌漫開來,迷煙咒!
    在這等風雨天氣,使用迷煙咒實在是效果不好,他迫不得已連催三張。煙霧四散,他找準方向繼續逃命,那赤裸著上身的二人進入迷煙繼續追擊,而那泥人卻仿佛化為泥漿落入土中,土遁!
    二人進入迷霧後也催動小風咒,霎時狂風四起,裹動著煙霧像是大浪席卷,一時間天昏地暗。兩人觀察地上痕跡緊追而上,迷煙散盡後,他們與鄭到間的距離並未拉開多少。
    兩人依舊用水箭進攻,鄭到不再使用法力,他催動一張張符籙,應對還算從容,他法力所剩不多,如果有特殊情況,還得留有後手。剛剛那泥人消失了,他還得時時小心。符籙一張張消耗,但生死之間也不由他舍不得了。
    此情此景,讓鄭到不禁覺得像是凡人獵殺野獸,這三人分明是將自己當做了獵物。此時自己使用了符籙,他們定能察覺自己已是窮途末路,這等關鍵時刻必要防止自己臨死反撲。這時最後一擊定要靠剛剛那泥人,將自己一擊斃命,隻要自己能躲過那致命一擊,就能撐到方子逸和柳家兄妹趕來,還能有一線生機。
    鄭道雖然大腦疼痛不止,卻依舊不放棄思考,自己才剛下山,大好的修仙界還沒見過,絕不能死在這裏!
    他飛奔撞碎一片風雨,二人與他之間還有些距離,他卻沒有掉以輕心,而是時時警惕著腳下地麵,以防備突襲,但突襲卻遲遲不到。
    這時,鄭到忽然注意到一支水箭在穿透土球後速度依舊!他隻來得及將身體微微傾斜,那支水箭刺破水盾穿胸而過,瞬間血流如注。驚險避開要害,鄭道隻覺一股涼意舔舐在心頭,若是旁人恐怕已心如死灰。
    但鄭到咬緊牙關仍不放棄!不管傷勢如何,在他冥冥腦海之中靈光一閃,就是此刻!金身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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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刻泥人如的矯健龍魚躍出海麵一般破土而出,帶起一片泥漿,龍蟒拳!
    轟鳴一聲後。
    勉強擋住,鄭到又吐出幾口鮮血,跌倒在地,這時泥人欺身而上,手法熟練,用一根三指粗的綠色藤蔓向鄭到脖子上纏去,千鈞一發,鄭到用雙手抵住,藤蔓上棘刺遍布,刺入他的手掌,但他卻顧不得疼痛。他趴倒在泥地上,泥人半跪在他身上用膝蓋頂住他的後背,使勁往後勒住藤蔓。雖然他修煉《九轉經》體質優於一般修士,但此姿勢下卻有些使不上力氣。
    鄭到布滿烏泥的手中冒出火光,卻不能對藤蔓造成一點傷害,竟是一件法器!脫力的感覺漸漸襲來……冷意傳遍四肢,鄭到口鼻慢慢被泥漿淹沒,雨點落入水的聲音好似一首安魂曲。
    但鄭到依舊睜著那視野模糊的雙眼,不願閉上,動地術!氣力咒!
    大地一陣晃動搖碎一地泥池,鄭到此時猛然發力,背部一弓,泥人向前倒去。
    鄭到掙脫,閃身一拳帶著裂裂風聲,腳下踏起一片泥漿,大雨被這拳衝破。卻撞入一片水弧中,無論如何也突破不了,鄭到自知破不了防,身形一動,連忙跑路。
    剛剛的動地術確實有些效用,讓鄭到又與那三人拉開了一些距離,但他的法力也見底了。
    大路盡頭,終於三人驅馬飛馳而來,鄭到立在路中,衣衫破爛,滿身泥漿,血水、泥水、和雨水混合著從指尖滴下。
    方子逸和柳春龍從馬上躍下,飛速跑來,已是催動了騰挪法術。方子逸更快一步將鄭到扶住,此時鄭到已經快失去意識,迷迷糊糊中鄭到似乎聽見了叫罵聲和法術炸裂的聲音……
    最後他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心中感歎一聲“好香啊”,然後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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