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取猶豫說到：“鄭師弟，能否……能否借些靈石給我？”
    “借多少？”鄭到問。
    林取看向他，這師兄向來一心修煉不善言辭，此時有些緊張，臉漲得通紅：“……你能借多少？”
    鄭到將他引進屋，屋頂還開了個洞，落下來的瓦片什麽的倒是被他打掃幹淨了。
    兩人坐下，鄭到說：“師兄為何需要這麽多靈石？碰到什麽事了嗎？”
    “我想築基。需要買築基丹。”林取回答。
    “哦。”鄭到點點頭：“據我所知，築基丹隻能用貢獻值交換。”
    林取將一切說出來：“有個家族後代，他那有多的築基丹想要賣成靈石。可我的靈石不太夠。”
    鄭到聽後勸他：“師兄再過個五六年你貢獻值也夠了吧。何必急於一時？這築基丹十分珍貴，想買的定不止你一家，你怎麽去跟那些大家族弟子競價呢？”
    林取猶豫後還是說出了隱情：“江師妹她與羅家一個庶出最近經常待在一起，我……我需要築基……不然就來不及了。”
    鄭到歎口氣：“你這又是何苦。”
    鄭到看見他的眼神，像一個被逼到絕境的亡命之徒。
    “我不能把靈石借給你。”鄭到看見他複雜的表情，他肯定知道自己在南洋賺了錢。鄭到雖不幫他，但為他提供了一個思路：“煉堂不是有個萬事通嗎？你可以去他那試試。”
    林取倒是沒有糾纏，有些沮喪的出去。
    鄭到不可能把靈石借給別人，這種行為百害無一利。有靈石在手中，他可以做很多事，將靈石交給別人相當於將主動權交給了別人。無論林取成功或是失敗，守信或是食言，都會對他造成損失。就算有利息，鄭到仍要承擔風險。
    為了一點點情麵，實在不值得，情麵不值錢。林取又不是陸揚名或是徐青玉。
    後麵幾個月鄭到都在煉丹和修煉，“神劍決”、“三靈合身術”、“靈龜養神法”花去了大量的時間。秘法並不是說拿到了，隨便一練就會了，還要看各人天賦，再進行長時間的修行，才能完全掌握。
    他聽說林取閉關了，不知道築基丹買到了沒。但他後麵沒來找過自己，估計和周通達成了什麽交易吧。
    鄭到最後還是被人找上了門，因為南宮玲的死，但他們沒有證據，再加上夏銀瓶立了誓言幫他說話，此事也就不了了之。楚依依雖來找他，但鄭到每次都躲在丹房裏，久了她也煩了。
    說到底他不過是個小角色，沒人會每天來關注他。
    風頭一過，鄭到去了很多次藏書閣。三靈合身術，他很難掌握，為此他專門找了些煉體道的書籍研究。他先練《九轉經》，後學煉丹術對於人體這一道本就有些見解。現在他的煉體道造詣更是飛速增長，漸漸地也就能運用三靈合身術了。
    接下來該鍛劍了。煉丹坊的任務雖然要輕鬆一些，但鄭到仍有每月的指標要完成，此時有些分身乏術。
    但有困難就要克服困難，他又恢複了一天八個時辰的作息，將煉丹任務超前完成。日日夜夜的枯燥、煩悶都被他壓在心中。
    就這樣，又過了一年半。中間和陸揚名、徐青玉見過幾次，他也煉了些丹藥分享給兩人。他計算著自己的任務，知道終於可以鍛劍了。
    就在將要開始之前，他收到一封請帖，林取要成親了，修士叫雙修典禮。林取搬走有些時間了，上次他運氣不錯真的築基成功了，築基之後風景自是不同。
    有時馮生和老樊都跟他感慨林取的造化，羨慕或是嫉妒都有一點。馮生和他們聊天。
    “你說他發達了還會找江靜一嗎？”
    這時都是開玩笑的語氣。
    老樊冷笑一下：“怎麽可能？人會一時糊塗卻不會一直糊塗。他有了地位，圍繞著他的女弟子就會越來越多，他也會越來越自信，總有一天他能發現，江靜一也不過如此。力量、眼界會改變一個人。”
    馮生笑：“我說也不會。”
    鄭到不作任何評價。
    此時，他將思緒收回來，看了眼請帖上的名字。還是林取和江靜一。
    鄭到看著這紅色的帖子，他有時覺得人性很簡單，有時又覺得人性很複雜。畢竟他不是林取不知道他怎麽想的，既然他請了自己，這點麵子還是要給的。
    神劍山約有四千內門弟子，每人可分到一小片區域居住，鄭到禦劍找到了林取告訴他的地方。非常明顯。
    太陽已落到山峰之後，在昏暗的背光麵，半山的紅光像將那一小片林子都點燃。
    鄭到從小路中走出，撥開垂下的樹葉，看見了整座院子上方懸浮的無數紅燈籠，它們如同掛在深藍夜空。
    此地寬闊，估計能頂上一座小型廣場，平整的石板盡頭，一棟精美的宅子立在那裏，絲毫不輸門內那些華麗小品建築。
    宅子上與環繞了空地一圈的綠樹上，也掛滿小燈籠，像一個個橘子。
    “快走、快走，幹嘛停在這？”鄭到身後有聲音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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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進入院子，身後走出一個頗為秀氣的弟子，比他矮半個頭，麵頰有一點嬰兒肥。
    徐青玉剛做完任務回來，便跟著鄭到來湊熱鬧了，為了不要太麻煩她進行了些偽裝，應該沒人能發現。
    她緊隨其後走進來，仰頭看見滿天的燈籠，燈籠穗兒隨風飄動，她眼中的光也晃動。
    “哇。”她輕聲感歎。
    鄭到微笑：“林師兄倒是舍得花心思。”
    “嗯。”徐青玉認同地點點頭。
    兩人往前走，上方像紅色海洋般起伏，陸陸續續有弟子到來，然後就在宅前院子中落座，看來林取請的人還真不少。其中還有許多築基弟子，估計是他新交的朋友。
    馮生已經落座，鄭到與徐青玉到他旁邊坐下，鄭到說徐青玉是藥堂新弟子在跟他學煉丹術，馮生也沒懷疑。
    他今天的打扮倒是周正，頭發還是那麽一絲不苟，一身金縷紅袍，看起來貴氣十足。許多弟子都像他一樣，女子花枝招展，男子衣冠楚楚。鄭到和徐青玉穿著普通的弟子服飾倒顯得有些土氣。
    他和鄭到與徐青玉都打過招呼，後麵又跟鄭到說了老樊沒來的消息，這老人孤僻慣了。聊過幾句後，他又去與場內的弟子們挨個打招呼。
    據鄭到所知林取突破後，馮生多次找他，還送了重禮，如今二人已重歸於好。
    現在大家都歡聲笑語，倒是其樂融融。
    林取在桌位中央招呼著來賓，鄭到道過喜後，也送了些丹藥當禮物。徐青玉坐在他旁邊位子一心享受美食。
    古蟬師姐也來了，她看起來很受歡迎，許多人都與她搭訕，她也從容應對，讓人如沐春風。最後古蟬來到徐青玉旁邊坐下，貼心地拿手帕把她嘴邊的油漬擦幹淨，像一位長姐。
    徐青玉也與她坐近一些，叫古蟬姐姐叫得很好聽。古蟬不忘朝鄭到微笑一下，他也還禮。據他所知，徐青玉與古蟬很早就認識了，在徐青玉還小的時候。
    這時，新娘子終於到了。
    半空中羽翼豐滿的巨大白鶴緩緩飛來，江靜一立於鶴上，身著鳳冠霞帔大紅曳地長裙，麵若美玉，紅唇似血，眼角帶著點鵝黃更添了幾分暖和的美麗。
    她穿過海洋般的紅燈籠後落地。林取在院中等她，背挺得筆直。他也是紅色的新郎服，鄭到頭一次見這個木訥的師兄這麽意氣風發。
    兩人臉上都是淡淡的笑容，看起來那麽幸福。
    林取走上前牽起江靜一的手，他們緩緩走入人群，大家起哄恭喜，歡樂氣息彌漫。江靜一身子微微靠著林取，白皙的臉蛋微紅，看起來有點羞澀。林取步伐不急不緩，牽著江靜一的手很穩定，不經意間照顧著她。
    這一小段路似乎走了很久，他們登上宅前台階。在一雙雙目光中，溫暖的燈光中，兩人相對，深深一拜。雙修典禮就算禮成。
    鄭到看著這美好幸福的一幕，心裏卻想到另一幅景象。
    如果林取築基失敗了。他會背上很多債務，丹田受傷，繼續住在鄭到隔壁的小房子裏，碌碌無為。而江靜一會嫁給其他人，他隻能，或許在鄭到身後黑暗的樹叢裏看著這一切，心被燒成灰燼。
    但現在他們很幸福，看向對方的眼裏都是含情脈脈。這場典禮是在神劍山上辦的，後麵估計還有兩場分別在江家與林家。可以看出林取為了這次典禮花了很多心思，燈籠法器、白鶴靈獸、宅子、還請了他能請到的所有修士，這是一場足以讓人感動的典禮。
    但鄭到總覺得有些說不清的感覺。這是愛情嗎？他小時候聽陸揚名講故事。故事裏麵歌頌愛情說至死不渝，說此生不換。
    他印象最深的一個，講的是有兩位仙人思凡相戀，觸犯了天規，他們被貶凡間罰受百世輪回之苦。一百次死亡，一百次遺忘之後，他們仍要找到對方，再遠的距離，再多的磨難，再大的痛苦，都隻為再相見，為再次觸碰指尖。
    鄭到怕死，他當時就想一百次死亡也改變不了的愛，那該多偉大啊。他那時還小，聽到一些殉情的故事還會落下兩滴眼淚。
    但他真正見到聽到的，卻與兒時的故事不一樣。夜裘那種不顧一切要複活妻子的隻是鳳毛麟角。
    他更多是聽馮生所講述，那些故事裏充滿的是背叛，欲望，仇恨與利益糾葛。今天愛你，明天說不定就愛別人了，說是愛情則更像是挑選商品，人人都自私。這些故事更現實。
    當然也有可能是馮生有選擇性地講給他聽的，畢竟人都對這種戲碼感興趣，平平淡淡相愛雙修的故事，沒什麽好講的。
    “恭喜恭喜，祝二位永結同心，鸞鳳和鳴，早日修煉有成，做一對神仙眷侶。”鄭到笑著祝賀。
    兩人依次敬酒，正好到了鄭到麵前。
    “哈哈，多謝鄭師弟。也祝師弟早日築基，日後在門內大展拳腳。”林取紅光滿麵，看來他真是高興。
    兩人又笑著說了些話，將酒一飲而盡。
    氣氛到了，徐青玉不得已猶豫了一下，也喝了一杯。
    然後她臉蛋緋紅，她喝一點酒臉就會變紅，體質如此，但不是醉，腦袋是清醒的。用法力將靈酒煉化之後，慢慢才會變白，所以她一般喝茶，很少喝酒。
    敬過酒後，鄭到看向一個方向，座位上的那人身著一身華美錦衣，上麵繡著浴火鳳凰的圖案。是宋明遠，真是多年不見。
    鄭到不想再待在這，雖然宋明遠現在還什麽都沒做，但保不齊他想的什麽。畢竟他與陸揚名素來不合，鄭到剛進仙劍門時，他也使過手段。
    “我先走了。”他對徐青玉說。
    “嗯？”徐青玉將一隻剝好的水晶蝦塞到嘴裏，聲音有些模糊：“等等我……我也差不多了。”
    等她咽下了，兩人退入樹影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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