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初到卡拉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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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8年3月5日,維多利亞南部,卡拉頓市,2053
“厲害啊,小火花把這家店經營得越來越像樣了!”
酒杯碰得叮當作響,喝醉了的工人高談闊論。
吧台邊上、桌椅附近擺放了不少花花草草。
在昏暗的燈光下別有一番格調。
大大咧咧的工人們就算喝得搖搖晃晃的,也會盡量避免碰到這些花盆。
一位工人倚在吧台邊,用手指叩了叩桌麵。
“怎麽了,吉姆斯先生?有什麽需要嗎?”
粉色毛發的菲林一路小炮、來到了吧台後方。
“沒什麽,就是想問問你。蘇茜啊,你現在都當店長了,怎麽還不多雇幾個夥計來幫幫忙?看你一個人忙前忙後的,我們都替你覺得累。”
“沒事的,也就你們下班這會店裏人多,其他時間我一個人完全忙得過來。而且,買了這家店已經把我五年的積蓄花完了……要是雇人的話,一年下來也留不下多少錢。”
“這家店是多少錢轉給你的啊,這個應該能說吧?”
“嗯,六千五百鎊……”
“小火花這麽能幹啊?一個月就能省下……一百來鎊?”
“其實是因為夏櫟姐特別照顧我,我不用在吃的、穿的上麵花太多錢,於是每個月都能有很多結餘。”
“她確實挺照顧你的,這家店多少?六千五是吧……雖說是在感染者社區,但畢竟也能算卡拉頓的鋪子,正常賣都能賣個一兩萬吧。”
“是啊,我有的時候都懷疑,夏櫟姐不會給我埋了什麽陷阱吧……哈哈,當然隻是開玩笑的。”
夜晚的涼風吹入了店裏,門上晃動的牌子發出了一陣響聲。
那位工人也下意識地轉頭望去:
“新麵孔啊,雖然打扮挺怪異的……看來小火花的生意越做越大咯,不打擾你了。”
店裏來了兩個蒙麵人,一個看著像男的、另一個像是女的。
其中個子稍矮的蒙麵人說話了:
“……我跟你說的地方就在這裏,很多感染者都會聚在這裏。”
“不錯的地方。”
蘇茜熱情地打了招呼:
“你們好啊,兩位,需要點什麽嗎?誒……你不是前天來過的柳德米拉姐姐嗎?”
“記性不錯嘛。”
“當然是因為大姐姐你太讓人印象深刻啦。”
“威士忌,加冰,兩份。”
另一個戴著麵罩的人則說:
“算了,今天我就不喝酒了……無酒莫吉托,會調嗎?”
“當然會,但是……”蘇茜遲疑了一下,然後提議道,“既然不加酒精了,您完全可以點一份檸檬蘇打水,雖然少了點風味,但價錢實惠多了。”
“可以,多謝你了。”
“找個位置坐吧,我會送過去的。”
坐下之後,弑君者順手摘了麵罩:
“你不摘嗎?待會怎麽喝東西?”
陳一鳴這才取下了麵具:
“前台那個小姑娘挺可愛的。”
“那個叫蘇茜的?”
“對啊。”
“我感覺她講話聲音有點像瑪嘉烈。”
陳一鳴眉頭一皺:
“你在開玩笑吧?”
“真的,我總感覺有那麽一點點神似……”
蘇茜很快就把兩杯飲品端來了。
陳一鳴故意向她搭話:
“感染者社區能有這麽一間漂亮的酒吧挺難得的,這裝潢你們花了不少心思吧?”
小蘇茜撓了撓頭:
“哦……那個,其實這裏不是酒吧。”
“啊?”
“上一任店長是經營花草和燈藝生意的,我沿用了之前的布置……然後我現在,想把這裏做成理發店,因為我的爸爸就是理發師。”
“哦……這裏整潔得不像是個理發店。”
“嗯嗯,我在那邊的隔間裏幫客人理發,不過感染者們……來做發型的不是很多,大家平時都沒心情照顧自己的形象。”
蘇茜說到這裏,語氣也變得難過了。
“實際上工業區都這樣,不是感染者身份的問題,或者說,這是貧困的共性。我猜這邊的服裝店、牙醫診所、甜品店、咖啡館分布也不是很多吧?”
“嗯?哦……好像是的。”
“你們這邊理一次發大約要多少錢?”
“15便士……”
“除非你經常幫別人燙發、染發、做造型,那你一個月很難從理發方麵賺夠50鎊吧——即便以300人次每月來計算。想要生存下去,你的主營業務不可能依靠理發。”
蘇茜拿出了手指,剛準備計算的時候發現這是乘法、手指操作不過來。
“嗯嗯,我上個月理發都沒賺到這麽多……到了冬天,大家理發更不勤快了。然後前任店主經營的花草和燈藝,其實感染者們也很少買賬,到現在,綠意火花的主要收入還是來自於餐飲。”
“看得出來,你和前任店主其實也不全是為了賺錢才開店的。”
“是啊,媽媽跟我說過,人生不能總是隻追求賺錢,還要追求自己的夢想。”
陳一鳴笑著問:
“這兩樣東西,應該有其中一樣追求到了吧?”
蘇茜耷拉著耳朵——雖然她的耳朵本來就耷拉著。
“錢沒怎麽攢夠……夢想也很難堅持……”
“好孩子,別難過了。這是你的小費,我們很滿意你的服務。”
“啊?這小費比這兩份飲料貴多了!我不能收……”
“蘇茜,你聽我說。如果上天全憑各人的善良來分配財富,那麽許多領主分不到一個便士,而你,早就應該是億萬富翁了。這一回,就當我在‘替天行道’吧。”
蘇茜收下了那幾枚閃著光的硬幣:
“是……是嗎?真的太感謝你了……我可不可以,了解一下你的名字?”
“伊萬。”
“謝謝你,伊萬先生。”
蘇茜鄭重道謝之後走開了。
陳一鳴感慨了一番:
“她對於掙錢很看重,但是又墨守一些沒必要的準則……在這個世道,堅持良心對於一些大人物而言都很困難,對於小人物而言,善良實在是太奢侈了。”
弑君者嘬著吸管:
“你這是搭訕嗎?你這像是在查戶口……”
“對了!聲音哪裏像了?這跟瑪嘉烈完全不是一個聲線吧?”
“算了,你當我沒說。你們和那個喀蘭貿易的大老板談得怎麽樣了?”
“他對我挺客氣的,但是看樣子不想和我有過多接觸。當然,我也沒打算在這件事情上討好他。目前我不覺得喀蘭貿易對我能有多少幫助。”
“這麽瞧不起那個……呃,他是哪個國家的?”
“謝拉格。”
“這麽瞧不起謝拉格?”
“你還好意思說我。”
“就算那個國家不重要,這也不是你得罪塞克郡的理由吧?”
陳一鳴反問:
“那我該討好塞克郡嗎?”
“我不理解你的行為,我們現在真得小心一點吧……”
“我問你,羅德島的道德水平,比之這些貴族而言,如何?”
“羅德島肯定算道德標杆了,作為一家公司,很多行為都充滿了理想主義色彩。”
“那我討好羅德島,羅德島願意給我多大的支持?”
“嗯……塞克郡的行動結束之後,他們就不再為我們提供額外的資助了。”
“討好,對待堪比聖人的羅德島,都毫無用處,那我為什麽要討好那些卑劣的領主呢?柳達,他們聽不懂‘善意’的,不隻是道德上的那些自我感動的行為,假設我們切實為他們解決麻煩、帶來了直接的利益,那他們也不會有絲毫的波動。”
“……”
“連羅德島都可以冷落一個落魄的整合運動領袖,那麽道德卑劣的貴族們呢,稍微察覺不對,肯定就直接把我們出賣了。我們和他們,不可能‘合作共贏’!我們為貴族們增加的利益是不會被重視、不會被視作籌碼的。但是……
“我們可以損害他們的利益,然後再告訴他們:其實你們可以給一點好處,拿到了好處、我們就去禍害別人。就像萬聖節的敲門一樣,trick or treat?赤裸裸的威脅,他們一定能聽懂;損人不利己的行為,他們也更樂意去做。”
弑君者沒說話,隻是繼續嘬著吸管。
“你在聽嗎?給點反應。”
陳一鳴在她眼前打了一個響指。
“喂?”
“這次我不是沒反駁你嘛……讓我嚐嚐你這杯。”
她自說自話地把吸管放了進去:
“沒啥味啊?”
“檸檬蘇打水你要什麽味?你喝完吧。”
“你今天出手挺闊綽啊,是不是從塞克郡那邊敲詐了不少?”
“沒有啊,我把身上的零錢全給那個小姑娘了。”
弑君者瞪大了眼睛:
“你管那叫零錢?我告訴你,接下來羅德島不提供活動經費了,我手上也沒多少錢,你怎麽養活那幾個姑娘?”
“她們有手有腳的,幹嘛全指望我?”
“大家一旦分頭行動,每個人都有點事情,你還指望大家做兼職?”
“不就是錢嘛……我大不了打家劫舍去。”
“一個警察、一個俠客、一個騎士,能允許你幹這種事?”
“所以不能讓她們幾個道德標兵去做啊,你怎麽這麽笨呢。”
弑君者擺擺手:
“算了算了,我抽空去搞點路子……你和塔露拉以前怎麽搞那麽多錢的?”
“當然是搶來的,反正不是自動刷新出來的。一個小領主就能榨出來不少錢,但一直饑一頓飽一頓……後麵有切爾諾伯格了,把中飽私囊的貴族踢走,躺著收稅就行了。”
“以前有軍隊,搶起來確實順手。嗯……要不還是讓大家去做點兼職吧?”
“你到底行不行?”
“反正不能全指望我。要吃飽喝足,倒是不難,關鍵是我們一直要搞點事業,那就不是小錢能打發的。”
“沒有正經身份,沒有合法居住地,想做正經營生,隻能來感染者社區,發展感染者經濟……什麽行當最賺錢?”
“隻有賣藥了,羅德島在這方麵幾乎是壟斷的,你想跟他們競爭?”
陳一鳴反應了過來:
“那我們就不能指望任何合法收入了。談合法收入有什麽意義?我們是合法的存在嗎?”
“你小點聲……”
“你之前和這邊的整合運動見過麵了吧?他們靠什麽營生?”
“他們哪裏像整合運動,跟啦啦隊一樣,平時跟日子人沒什麽區別,有示威遊行才跑出來喊喊口號。”
陳一鳴憤慨無比:
“烏薩斯的對外經費到底用在哪了?國家怎麽變成了這個樣子?”
“要我說,最優解就是拿了錢、不辦事。想把事情辦成多半要送命,而且辦成之後就沒錢拿了。再說了,烏薩斯的模式不是想複刻就能複刻的。”
“我得去見見這幫人。”
“嘖,不太好辦。”
“怎麽了?”
“你晚上才剛到這邊,我一直都沒來得及跟你說……”
1098年3月6日,卡拉頓,1002
陳一鳴穿著高領的禮服,將深灰色的禮帽壓得低低的,還不忘用麵罩遮了下半張臉。
前胸上還不忘用幾顆綠寶石做點綴——當然是仿製品,不過瑪嘉烈有辦法讓仿品變得更具光彩。
這套深灰色的禮服,卻是正兒八經的高檔貨。
隻不過是租來的,陳暉潔死活不肯把赤霄劍借給他,陳一鳴隻能用萊萬汀來做抵押物了——
萬一禮服還不回去,萊萬汀也有辦法自己回去。
陳一鳴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在二次元的世界裏接著spay,模仿的對象當然是開斯特公爵的白手套——“灰禮帽”。
“想不到您這樣的大人物居然會屈尊紆貴,來我們這邊見一個犯人。”
獄警很殷勤地招待了他。
如果是真正的懂行人,應該一瞬間就能發覺陳一鳴身上的不倫不類。
但是想要騙過這些半懂不懂的人,這種拙劣的偽裝也夠了。
“感染者問題的相關輿論必須得到重視,想必你們也聽說了塞克郡最近發生的事情了吧?”
“確實嚇人呐,一個領主居然會被人暗中報複、得了礦石病……要是整合運動願意,豈不是誰都有可能被感染?以前那個瓦爾頓子爵……都是以雷厲風行著稱的,這件事情之後居然鬆動了感染者政策,真是費解。”
“這種問題你都想不明白,也活該待在這種崗位一輩子了。再給你一次機會,仔細想想!”
獄警兩眼頓時放光:
“呃,好的,大人!哦,對了!他自己都成了感染者,肯定要以身作則,不能在明麵上帶頭犯法……”
“想到這一層,你可以掌管一個警局,但是還掌管不了一個地塊。”
這位維多利亞人平生第一次如此怨恨自己的腦袋轉得不夠快:
“我想想,我想想……他以前一直在得罪感染者……現在是想收買感染者,不讓事情鬧大……不然感染者就會鬧得更狠了,這也是在限製整合運動?”
“可以了。對於你這種出身的人,更進一步的思想,那就已經是多餘的、有害的……是這裏吧?”
“是的,大人。”
“我和他單獨談談,你可以道別了。”
“再見,大人!”
獄警捂著怦怦跳的心髒離開了牢房,口中還念叨:
“到底是大人物啊……”
陳一鳴站在監獄深處的單間門口:
“整合運動的‘雷德’?我以前怎麽沒見過你啊?”
監牢中的烏薩斯人倒是顯得不卑不亢:
“嗬,你這樣的大人物,當然不屑於關注我們這樣的小人物咯。”
“你犯了什麽罪?”
“生為感染者,在這個世道不就是有罪?”
牢房之外的人訓斥道:
“領導一個地塊的運動,還能被警察抓了,而且還是社區的警察?這對整合運動而言,也太丟人了吧?”
“哼……我如果不自願戴上枷鎖,你們又要怪罪那些無辜的人包庇罪犯!你們甚至還想毀掉卡拉頓的繁榮,隻是為了給感染者潑上髒水!”
“這樣的枷鎖,你自己打不開嗎?”
“胡言亂語……”
陳一鳴用左手使勁,把鐵柵欄直接掰開了一個大口子。
然後直接跨了進去。
進去之後又用法術完成了複原。
盡管在獄中,雷德依然用厚厚的圍巾裹著自己的臉。
“想來悄無聲息地做掉我嗎?那我死得也算光榮了。”
“忘了把鑰匙帶進來了……”
“又在胡言亂語些什麽?想殺我,就早點動手!”
陳一鳴覺得單純地把他救出來也太沒有戲劇性了。
“這樣吧。你能弄髒我這件禮服,我就饒你一命!”
拋出一把單手刀的同時,雷德手腳上的鎖鏈也被一齊切斷。
“我空手,你身上的鐐銬就當負重了,也算公平。”
拿到了刀的雷德立刻掂量了一下,感覺十分趁手:
“你會死於自己的傲慢!”
“我警告你,別弄壞了那把刀。”
不然柳德米拉也要跟他急眼了。
刀身立刻燃起了熊熊烈火。
身穿厚重禮服的陳一鳴也感到了炎熱。
火刀直劈下來,似有千鈞之勢。
但陳一鳴隻用左手的雙指就接住了。
接刀的瞬間,寒意頓生,直達持刀人。
就連刀上的火焰也熄滅了。
冷熱交替會不會損傷這把刀呢?
想到這裏,陳一鳴趕緊撤去了法術。
“我接下來隻用一根手指。”
畢竟他害怕兩根手指會把這把刀扭斷。
“找死!”
雷德一躍而起、險些撞到天花板,
緊接一個勢大力沉的跳劈。
熱浪撲麵而來,差點吹翻了陳一鳴的禮帽。
“手感不對……”
雷德知道自己這刀被攔下了,但是並沒有感受到刀身傳回的震動。
他的刀並沒有碰上對方的手指,而是被一股無形的東西擋住了。
雷德趕緊扭身下墜,攻擊陳一鳴的下盤。
陳一鳴隨即將手指下移。
一股氣浪吹得刀尖的火焰不停地搖曳。
雷德不敢大意了,兩隻手緊緊地握在刀柄之上。
隨即火光四射,熱浪與光線強烈地刺激著眼睛,令陳一鳴止不住地眨眼。
配合幹擾視線的招數,雷德瘋狂地揮動手中的刀。
狹小的牢房已經遠比桑拿房還要炎熱。
牆角的殘留的水分呲啦一下開始了蒸發。
每吸入一口炙熱的空氣仿佛都在灼燒肺部。
即便如此,陳一鳴的身形依然挺立著。
唯有左手的一根食指隨著火與鋼的殘影紛飛。
“夠了……”
撥開火刀的一瞬間,陳一鳴用力向前一指。
巨大的念力讓全身心施法與揮刀的雷德無力防備,整個人重重地砸在了牢房的牆壁上。
整個人險些嵌入了這麵年久失修的牆壁。
陳一鳴趕緊施法降溫,不然真快要中暑了。
“呼……這玻璃、呸,寶石的熔點……怎麽這麽低?粘在我的禮服上了……”
氣喘籲籲的陳一鳴懊惱地看著胸前的一片狼藉。
早知道不浪了,不僅難受得要命,而且還弄壞了衣服。
“哈哈。雖然很不甘心……但是這可是你說的,弄髒了你的衣服就算贏。”
“我可以放你出去,但這件衣服的錢,你得賠。”
“賠就賠……等一下,你為什麽這麽好心?不會是那種想拉攏我做你們幫凶的伎倆吧?”
“讓你賠這一套禮服的錢,你還覺得我好心?你知道這一身的價格嗎?”
“一套衣服能有多貴?”
得了,這個回答一出來,陳一鳴就感覺對方不像是能賠得起的樣子。
“算了算了,你如果是來當貴族的說客的,那我寧可繼續待在這裏……”
陳一鳴把手搭在了麵罩上。
他在想,如何獲取雷德的信任呢?
如果直接露臉的話,那是不是有點太驚悚了?
雖然陳一鳴根本不記得以前有沒有見過雷德,但是對方既然是正經的整合運動幹部,那他就絕無可能不認識自己這張臉。
直接挑明自己的真實身份,想辦法奪取這一支整合運動的領導權?
……不行,自己的身份必須留到日後爆一個大的,現在就交底牌不太好。
對了,想要獲取對方的信任,不一定要依靠自己的身份……
“是弑君者派我來的,跟著我出去就能見到她。”
陳一鳴最後選擇把禮帽摘了,又補充了一句:
“我也是個烏薩斯人……”
“弑君者……她怎麽會在維多利亞?”
“弑君者的行蹤要是隨便一個人都能掌握,那她還是弑君者嗎?跟不跟我走?”
雷德似乎開始相信他了:
“那您是……”
“作為隱秘戰線的一份子,我並沒有名字,非要稱呼我的話,你就叫我伊萬。”
牢房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大人,裏麵發生什麽事情了?”
看來獄警又過來了,剛才的動靜鬧得確實有點大了。
陳一鳴趕緊戴好了禮帽。
“大人,您怎麽到裏麵去了?”
陳一鳴瞬間用法術掰開了柵欄,將自己平移了出去,然後又複原了牢房。
這副場景讓獄警不得不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讓你進來了嗎?”
“對……對不起……”
獄警轉身就走。
“回來!”
“大人,有,有什麽吩咐?”
“記住,你沒見過我。再記住一件事,這個叫雷德的人,已經死了。”
“是……記住了!”
陳一鳴用柳德米拉的法術製造了一陣濃煙。
濃煙散盡之後,那個“灰禮帽”連同牢房裏的人都不見了。
留下了那位獄警在原地發呆:
“我操,真像見了鬼一樣……大公爵的手下都這麽厲害嗎?”
借著濃煙的掩護,陳一鳴帶著雷德從監獄的後門離開,通向了一處堆放垃圾的地方——好像還堆放了一些屍體。
周圍應該沒有潛在的目擊者,陳一鳴幹脆直接帶著他飛躍了外牆。
“剛剛在獄中,隻是為了測試一下你,看看你究竟值不值得弑君者營救。”
“這樣的法術,這樣的身手……確實和傳說中一模一樣……難道弑君者比您還要強嗎?”
“這可不好說。”
不過他對雷德的實力有了大致的判斷。
確實沒到出類拔萃的地步,不然他以前不至於對雷德毫無印象。
大概在比米格魯強,比愛國者弱的這麽一個區間。
“怎麽耽誤了這麽久?”弑君者從小巷深處的陰影走了出來。
“試了試他的身手。”
“你真是閑得慌……”
雷德兩眼放光:
“您是真的弑君者嗎?”
“當然了。”
“我聽說,當年您和霜火,一夜之間,就從上萬軍中搶出了現任的烏薩斯皇帝。”
陳一鳴回答道:
“沒那麽離譜,當年我……們的霜火和弑君者是搶在空窗期,到了防禦薄弱的卡捷琳娜宮找到了另一位皇子,而叛軍自以為勝券在握,就沒有第一時間派兵護送尼古拉登基,選擇了先逐步鞏固主城區的控製權。
“這件事在事後也很好理解。叛軍是優勢方,但加冕地的大教堂周邊的衛兵尚未參與叛亂,這種時候護送尼古拉進去加冕,其實是一個風險很大的行為,他們選擇了求穩。而整合運動在城內隻有兩個人,孤注一擲才有勝算。”
雷德連連點頭。
弑君者在陳一鳴耳邊小聲說了一句:
“瞧把你能的,你不是要低調行事嗎?”
“換了你,你能忍住不裝這一下?你現在也算威名遠揚了,弑君者大人。”
“嗬嗬……對了,我替你打探到了一個打探情報的好地方。”
“你都打探到能打探情報的地方了,就不能直接打探情報嗎?”
“我一整夜都沒歇腳了,真沒空了,你去那裏看看,而且凱爾希之前給你的那張紙條也能用上了。我來把雷德帶回去,行吧?”
陳一鳴這才大聲說道:
“雷德,你跟著弑君者走吧,把你們這段時間的情報好好和她分享一下。”
“我明白了。”
1098年3月6日,卡拉頓,1400
陳一鳴換了一身西服走進檔案館。
這身西服是幹洗店“暫時”無人認領的。畢竟上午那身禮服已經被糟蹋壞了。
要是來得及的話,他還能把這身西服完好地還回去。
要是來不及的話,那也沒什麽辦法,隻能強忍著良心的譴責留下了。
白發菲林的桌子旁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折紙,看來這屬於她的興趣愛好。
“您好,是羅德島的風丸小姐嗎?”
這位可愛的菲林立刻打起了精神:
“嗯?你也是羅德島的幹員嗎?”
“我是羅德島的重要合作夥伴,現在需要一些情報上的協助。”
陳一鳴遞出了一張紙條。
“這是……凱爾希醫生的簽名?既然如此,那就跟我進來吧。”
風丸推開一扇嘎吱作響的木門,啪嗒一聲按下了開關。
房間內的燈泡閃爍了幾下,發出了昏黃的燈光。
“這裏是不是很符合你對檔案室的刻板印象?哦,對了,不要告訴博士和凱爾希醫生、我偷偷拿了不少檔案來折紙……就算被做成了紙人,我也有辦法複原它們的。”
“什麽紙人?”
“就是像這樣,哈!”
刀劍的破風聲立刻響起,縈繞在房間中許久。
而陳一鳴眼前的一隻風丸一下子變成了兩隻一模一樣的風丸。
手中也拿著一模一樣的蝴蝶刀。
“影分身?”
“不對不對,是紙分身。”
“哦,就像火影裏的小南一樣……”
“那是啥?”
“這招還挺帥的,能教教我嗎?”
“我從五歲練到現在,才有這個水平的。你要是想控製屬於自己的紙人,怎麽著也得二十年吧。”
陳一鳴有些苦惱了,那個神奇的鐲子要是還在就好了……
哦,對了,趕緊談正事吧。
“我想了解了解,本地的貴族有什麽黑料之類的……”
“那花個三十年都了解不完,有這功夫不如學學紙藝。”
“這麽少啊……嗯——你現在應該不忙吧?”
“你看到我的辦公桌了吧?這份工作挺閑的。”
“那正好,我們來慢慢聊聊卡拉頓的情況——哪一個是你的本體?”
“收!好了,這邊這個。”
就像收起一把折扇那樣,風丸順滑地收起了紙人。
1098年3月6日,卡拉頓,1802
陳一鳴確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羅德島已經把這裏滲透成篩子了。
議會裏麵有幹員天火。
警察裏麵有幹員格拉尼。
情報方麵有幹員風丸。
女巫裏麵有幹員夜煙——雖然她現在應該在醫療部接受治療。
幹員夏櫟也會抽空過來看兩眼,她在軍隊裏有一些關係,對高多汀一帶也很熟。
感染者社區裏麵還有一整個羅德島辦事處,米莎居然也在那裏工作。他現在剛到卡拉頓還不足二十小時,等他沒那麽忙了一定要抽空去看望一下。
理發店裏還有蘇茜……算了,這個可以忽略不計。
光看羅德島派駐在這裏的幹員名單,還是很壯觀的。
但他們對整個卡拉頓的政治生態影響微乎其微。
感染者和普通市民的矛盾被有意挑撥與激化,而兩個群體的選舉權並不對等。
於是議會成了強硬派的天下。
由於烏薩斯和整合運動的威脅日益明朗,對感染者強硬的態度被巧妙地偷換為、對邪惡帝國烏薩斯強硬。
天火的老師,昂斯特議員所在的派別迅速遭到冷落,如今的影響力已經微乎其微。
獲得優勢的強硬派不滿足於隻是做些小動作、搞一點挑撥離間的陰謀詭計。
他們準備係統性地限製感染者的權利,將較為開明的卡拉頓感染者社區逐步轉變為類似塞克郡的貧民窟。
這一派的代表無疑就是議會中的貝希曼伯爵。
不過他的影響力無法和實權領主瓦爾頓子爵相提並論。
估計直接殺了也不會影響到什麽……
貝希曼伯爵與瓦爾頓子爵的作風也毫不相同,後者不屑於搞一些小手段、他用強硬的手段肅清反對派後就開始推行自己的法案,如果要調轉政策的方向,也隻是他一句話的事情——換句話說,他在塞克郡相當於一位專製君主。
貝希曼伯爵在本地,則隻是一個派別的代表人物,殺了他確實影響不了什麽,他隻是被推到前台的代表人物。
真正的操盤手,隻能是高多汀公爵。
陳一鳴現在還夠不著那麽遠的人,他有更直接的問題要解決——
搞錢。
灰色地帶是移動城市不得不品鑒的一環,尤其是像卡拉頓這種缺乏主心骨的城市。
多方勢力的鬥爭不可能隻局限在議會這樣的合法場所。
他們有著更直接的鬥爭方式——
暴力。
但不是戰爭。
套個麻袋、暗地裏敲幾個悶棍,留下一點口頭威脅。
雇幾個混混,打一場群架,順便震懾一下平頭百姓。
或者蟄伏在目標身邊,伺機偽造一起意外,送走一條生命。
很o的方式,但陳一鳴是來搞點快錢的,先在這個規則下玩兩把、玩膩了再掀桌子也不遲。
雷德此時仍在提醒陳一鳴:
“伊萬先生,我跟你說,沸區的那些幫派武裝程度越來越高了,開始大麵積地使用傭兵……這也是議員們用來針對感染者的手段,想要打得我們不敢出頭。”
陳一鳴有點恨鐵不成鋼了:
“整合運動什麽時候都要避一避黑幫的鋒芒了?”
“他們背後是伯爵,伯爵背後是公爵,我們現在不敢盲目出擊……而且我們的核心目標其實是等著有一天,烏薩斯的大部隊過來解放維多利亞,可以裏應外合……”
“夠了,不用再說了,你可以先回去了。”
雷德回頭又說了一句:
“先生,一定要小心,感染者社區其實經不起多少劇烈的衝突了。”
陳一鳴的聲音回響在地下通道之中:
“我聽說你們這裏能出錢買人頭?”
一群混混像老鼠一樣竄了出來:
“來幹嘛的?找活幹的?”
“不然呢?你們又不是在這裏春遊的。”
“我們這裏不招新人,你要是有看不慣的人,可以花錢請我們處理。”
“不招新人?”
“嗬,我們總不能什麽樣的貨色都要吧?你別以為遮著個臉就能裝高手。”
“讓你們最能打的出來。”
“我看你是找死……”
“讓你們最能打的出來!”
通道深處傳來了雄厚的聲音:
“唉,每隔一段時間都會來這種人……你們覺得煩嗎?”
另一個聲音響起了:
“這次不用留一口氣了,直接打死算了。反正能找到這裏的也不是什麽好人。”
一群煞氣逼人的殺手走了出來。
有的全副武裝,有的穿著隨意。
有男有女,有高有矮。
看來是天南海北的雇傭兵組成的……
“想死在誰的手裏,說吧?”一名女子叼著煙問道。
陳一鳴握住了手中的劍,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噓聲,叫罵聲,嘲笑聲從四麵八方傳來。
直到寒芒出鞘,劍鳴之後,再無半點雜音。
咚咚幾聲,眼前一排人紛紛倒地。
“唉,你們要是長得差不多高,我就能切得好看一點了。”
掉地的頭顱有的還剩半截,有的還連著肩膀,確實很影響美觀。
“喂,你們這邊還有沒有能幹活的?”
“我……我也是。”
裏麵又走出來了兩個人。
“我也能幹點簡單的活。”邊上一個人小聲說道。
“好。”
陳一鳴把沒有沾血的劍收回鞘中,眾人紛紛鬆了一口氣。
隻聽哢嗒的清脆響聲,剩下幾個人也被扭斷了脖子。
“好了,現在,能幹活的,隻有我了,把你們的委托好好給我過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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