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籃失去平衡，整盆豆腐腦“嘩啦“一聲扣在王屠戶的新圍裙上。嫩白的豆腐腦混著褐色的鹵汁，順著圍裙往下淌，還掛著幾根黃花菜，活像幅抽象畫。“你賠我豆腐腦！“翠花心疼得直跺腳，那可是她淩晨三點起來磨的豆子，鹵汁裏還放了她秘製的香料。“你賠我新圍裙！“王屠戶的聲音比殺豬時還響，手指著胸前的“傑作“，氣得直喘粗氣，“我妹子縫了三天呢！“兩人的爭吵聲驚飛了樹梢的麻雀，那群鳥本來正偷看牆根下的貓談戀愛，此刻撲棱棱飛起，鳥屎還差點落在王屠戶的草帽上。路邊賣茶葉蛋的張婆探出頭來看熱鬧，手裏的鐵勺都忘了攪，雞蛋在鍋裏煮得“咕嘟咕嘟“響。可誰也沒瞧見半空中那根晃悠的紅線，線身一半泛著豆腐腦的白，一半沾著豬肉的油，正隨著他們的拉扯蹦蹦跳跳。每當翠花舉起擀麵杖要打，紅線就往王屠戶那邊偏；每當王屠戶舉起殺豬刀要嚇唬，紅線又往翠花那邊歪，活像條偷喝了仙酒的小蛇，在兩人頭頂跳著不成章法的探戈。月老還在姻緣司裏跟死結較勁，他總算找著了結的線頭，剛要用力扯，卻發現那線不知何時變得油膩膩的。“怪了，“他湊到鼻尖聞了聞，“怎麽有股紅燒肉的味兒？“窗外的風還在吹，卷著片梧桐葉落在卷宗上，蓋住了“李狗蛋“三個字。那根本該連向他的紅線，此刻正孤零零地躺在案幾角落，線尾的稻穀滾到了桌下，被灶王爺家那隻偷跑進來的老鼠，當成了磨牙的點心。凡間的爭吵還在繼續，王屠戶突然發現，翠花的擀麵杖上沾著點豆腐渣，看著竟有點可愛；翠花也注意到，王屠戶雖然嗓門大，可舉著殺豬刀的手，其實在微微發抖——他根本舍不得真砍下來。半空中的紅線突然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線身上的“百年好合“四個字，不知何時變成了“吵吵鬧鬧“。姻緣司裏的月老打了個噴嚏，終於把死結解開了。他揉著發酸的手腕，絲毫沒察覺，自己剛才情急之下，把張翠花和王屠戶的命格牌，悄悄並到了一起。陰陽眼女孩的救贖之旅
    第一章餛飩攤的老鬼午夜十二點的雨絲斜斜掠過路燈，在青石板路上洇出一片片深色水痕，如同宣紙上暈開的墨漬，慢慢侵染著整條老街。風裹著潮濕的涼意穿過巷口，卷起幾片枯黃的落葉，在半空打著旋兒，又重重地摔落在積水中，濺起細碎的水花。林墨收完最後一張桌的碗筷，指尖剛觸到搪瓷盆邊緣，冰涼的觸感順著指尖蔓延開來，讓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陣蒼老的咳嗽聲，那聲音像是破舊的風箱被反複拉扯，帶著難以掩飾的虛弱與沙啞。“姑娘，能給碗熱湯嗎？”她握著抹布的手頓了頓，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轉身時，臉上已堆起慣常的微笑，那是她在護校學到的本領，無論內心多麽波瀾，總能用平和的表情麵對他人。穿灰布對襟衫的老人正佝僂著背站在雨棚下，他的背駝得厲害，仿佛背負著千斤重擔，幾乎要與地麵平行。渾濁的眼球上蒙著層白霧，像浸在水裏的玻璃珠，讓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林墨低頭舀湯時，眼角餘光不經意間瞥見他半透明的腳掌正踩在積水中，沒漾起半點漣漪，心不由得沉了沉，卻依舊不動聲色。“您慢用。”她把青花粗瓷碗推過去，瓷勺與碗壁碰撞的脆響在雨夜裏格外清晰，打破了這份雨夜的寧靜。碗沿有些許磨損，是她從舊貨市場淘來的，當時覺得這古樸的樣式很配自己的餛飩攤，此刻盛著熱氣騰騰的湯，倒也別有一番韻味。老人沒動筷子，隻是用粗糙的手指摩挲著碗沿，那手指布滿了溝壑般的皺紋，指甲縫裏還殘留著些許黑泥，像是經曆了歲月的風霜。他緩緩開口，聲音帶著歲月的沉澱“這餛飩攤……原先是陳家的吧？”林墨心裏咯噔一下，像是被什麽東西猛地撞了一下。這條老街改造前，確實有戶姓陳的人家在這裏賣了三十年餛飩。陳家的餛飩皮薄餡足，湯是用大骨慢燉數小時而成，鮮美的味道在整條街上都能聞到。小時候，她總纏著奶奶帶她來吃，陳家的阿婆每次都會多給她加個餛飩，笑著說小姑娘長身體呢。三年前那場大火，卻把鋪子燒得精光，火光衝天，映紅了半邊夜空，淒厲的哭喊聲至今還清晰地印在老街居民的腦海裏，老兩口沒跑出來，讓人扼腕歎息。她今年剛從護校畢業，厭倦了醫院裏日複一日的忙碌與壓抑，盤下這間臨街店麵時，隔壁阿婆還拉著她的手念叨這事，說可惜了那好味道，也可惜了那對善良的老夫妻。“您認識他們？”她擰開保溫壺往老人碗裏續熱水，白色的蒸汽氤氳而上，模糊了她的視線，也仿佛在她與老人之間隔了一層屏障。保溫壺是奶奶留下的，不鏽鋼的外殼已經有些斑駁，卻依舊保溫效果極好，就像奶奶的愛，始終溫暖著她。“認識……太認識了。”老人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身體蜷縮成一團，像是要把五髒六腑都咳出來。指縫間漏出的嗚咽像被掐住的風箱，充滿了無盡的悔恨與痛苦。“我欠他們三碗餛飩錢，欠了三十年啊。”雨勢漸大，豆大的雨點密集地打在塑料雨棚上，發出劈啪作響的聲音，像是在為老人的訴說伴奏。林墨望著老人逐漸變得透明的肩膀，那灰布對襟衫在雨水的映襯下，顏色愈發深沉。她忽然想起小時候奶奶說的話——陰陽眼不是什麽神通，是老天爺給的債，得替那些走不脫的魂靈還。奶奶還說過，她出生那天，窗外飄著詭異的綠光，村裏的神婆來看了看，說這孩子開了陰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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