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鐵裏的月亮淩晨兩點的夜，像一塊被墨汁浸透的絨布，濃稠得化不開。出租屋的窗戶沒關嚴，窗外的蟲鳴聲斷斷續續地鑽進來，和著遠處馬路上偶爾駛過的汽車引擎聲，在寂靜的房間裏交織成一首單調的夜曲。蘇晚睡得並不安穩，她的睡眠很淺，稍有動靜就容易驚醒。迷迷糊糊中，她聽見鑰匙插進鎖孔的聲音，那金屬摩擦的“哢噠”聲在這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清晰。她的心猛地一揪，瞬間清醒過來，眼睛在黑暗中睜得大大的，望著緊閉的臥室門。門被輕輕推開，一道頎長的身影躡手躡腳地摸了進來。是林深。他的動作很輕，像是怕驚擾了什麽，腳步落在老舊的木地板上，發出幾乎微不可聞的“吱呀”聲。蘇晚沒有立刻說話，隻是靜靜地躺著，借著從窗簾縫隙透進來的微弱月光，打量著他的身影。林深身上帶著一股濃重的地鐵隧道特有的潮濕氣息，還夾雜著些許灰塵和汗水的味道，與他平日裏幹淨清爽的模樣判若兩人。他脫下外套，隨手搭在門後的掛鉤上，外套上的水珠順著衣擺滴落在地板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印記。“又加班？”蘇晚終於開口，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心疼。她慢慢坐起身，伸手擰亮了床頭的台燈。昏黃的燈光瞬間照亮了小小的臥室，也照亮了林深疲憊的臉。他眼下的烏青比昨天更深了些，像兩抹濃重的墨漬，原本有神的眼睛此刻也布滿了紅血絲，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林深聽到她的聲音，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隨即轉過身，臉上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嗯，服務器出了點問題，忙到現在才搞定。”他說話時，聲音帶著明顯的疲憊，還有一絲難以掩飾的沙啞，像是長時間沒喝水，喉嚨幹得發疼。他彎腰脫鞋，動作卻在中途頓了頓，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氣，才抬起頭看向蘇晚，眼神裏帶著些許愧疚和不安：“對了，這個月績效被扣了一半，工資可能不太夠，房租……房租可能得你先墊著。”蘇晚的心裏“咯噔”一下，像被什麽東西重重地撞了一下。她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掀開被子，赤著腳踩在微涼的地板上。地板上的涼意順著腳底蔓延上來，讓她打了個輕顫。她走到房間角落的書桌前，拉開最下麵的抽屜，從裏麵翻出那個用了很久的棕色錢包。錢包的邊緣已經有些磨損，皮質也失去了原本的光澤。蘇晚打開錢包，裏麵的錢不多，隻有三張皺巴巴的五十塊紙幣，被她小心翼翼地夾在夾層裏。這是她這個月辛辛苦苦做劇本校對的酬勞，原本她還想著，等攢夠了錢，給林深買一件新的襯衫，他那件白襯衫的袖口已經磨破了。她捏著那三張紙幣，指尖微微有些顫抖。走到林深麵前，她把錢輕輕塞進他的掌心。林深的手掌很粗糙，掌心布滿了厚厚的繭子，那是常年敲代碼留下的印記。當紙幣觸碰到他的掌心時，蘇晚清晰地聽見他喉嚨裏滾出一聲沉悶的響聲，像是壓抑著巨大的情緒。“要不……我還是去找個正經工作吧？”蘇晚低下頭，目光落在自己的腳尖上，聲音低得像蚊子哼，指尖無意識地摳著錢包邊緣的磨損處，那裏的布料已經被她摳得起了毛。她知道自己說這話，可能會讓林深不高興，他們曾經約定好，她專心寫劇本，他賺錢養家。可看著林深日漸憔悴的臉，看著他們捉襟見肘的生活，她實在不忍心再讓他一個人背負這麽多。“不行！”林深突然提高了音量，聲音裏帶著一絲急切和不容置疑的堅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但他很快就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立刻放軟了聲音，語氣裏帶著懇求：“你忘了我們說好的？你專心寫劇本，我來賺錢養家。”他把那三張五十塊重新塞回蘇晚手裏，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指尖，兩人都像被燙到一樣縮回了手。“別擔心，我明天去接個私活，很快就能賺到房租的錢，你別操心這些事。”蘇晚看著他堅定的眼神，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最終卻什麽也沒說出來。她知道林深的脾氣，一旦決定的事情，很難改變。她默默地把錢放回錢包，然後把錢包重新塞進抽屜裏。林深去洗漱了，衛生間裏傳來嘩嘩的水聲。蘇晚重新躺回床上，卻怎麽也睡不著了。台燈還亮著，昏黃的燈光在天花板上投下模糊的光影。她側過身，看著身邊的位置，很快，林深就會躺到這裏來。沒過多久，林深洗漱完畢走了出來。他換上了一身幹淨的睡衣，頭發濕漉漉的，還在往下滴水。他走到床邊，輕輕躺下，盡量避免發出太大的動靜。躺下後，他很快就調整好了呼吸，發出均勻的呼吸聲，看樣子是累極了。蘇晚卻睜著眼睛，毫無睡意。她能清晰地聽著身邊人均勻的呼吸聲，感受著他身上散發出的微弱體溫。她轉過頭，借著台燈的光，看著林深熟睡的臉。他的眉頭即使在睡夢中也微微皺著，像是還在為工作上的事情煩惱。她抬起頭，望著天花板上漏下來的一縷月光。那月光從窗簾的縫隙裏鑽進來，像一條銀色的絲帶，靜靜地鋪在天花板上。月光很亮，清冷而皎潔，讓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大學時的那些夜晚。那時的月光也像現在這樣亮，卻好像更暖一些。她想起大學時，林深總是早早地去圖書館幫她占座，在她喜歡的靠窗位置，放上一本她愛看的書。每次她走進圖書館，總能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心裏就會湧起一股暖暖的感覺。她想起在學校食堂，每次糖醋排骨剛端上來，林深總會第一個衝過去，搶最後一份給她。他知道她最愛吃糖醋排骨，自己卻總是舍不得多吃一口，全部都留給她。看著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