賬單上的褶皺初秋的風帶著一絲涼意鑽進窗戶，蘇晚手裏緊緊攥著那張薄薄的 a4紙，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紙上“劇本采用通知”幾個黑體字像是帶著溫度，燙得她手心發熱。這是她投給那家工作室的第三個劇本，前兩次都石沉大海，她以為這次也會一樣，沒想到竟然收到了采用通知。她站在原地，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心髒“砰砰”地跳著，像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她想立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林深，掏出手機剛要撥號，又突然停住了。她想給他一個驚喜，一個屬於他們兩個人的驚喜。街角那家烤鴨店飄來濃鬱的香味，金黃的烤鴨掛在玻璃櫃裏，油光鋥亮，讓人垂涎欲滴。蘇晚摸了摸口袋裏那張嶄新的稿費單，那是她用無數個夜晚換來的第一筆像樣的收入。她深吸一口氣，推開了烤鴨店的門。“老板，來隻烤鴨，要剛出爐的。”她的聲音帶著抑製不住的喜悅，連老板都被她的情緒感染，笑著應道：“好嘞，保證香嫩多汁！”提著用油紙包好的烤鴨，蘇晚腳步輕快地往家走。夕陽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空氣中彌漫著烤鴨的香味，她仿佛已經看到了林深驚喜的表情。出租屋的燈光在遠處亮著，像一顆溫暖的星星，指引著她的方向。打開門，屋裏卻一片安靜。蘇晚把烤鴨放在桌上，正想喊林深，就聽見玄關處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林深走了進來，身上帶著一股濃重的酒氣，混雜著煙味和飯菜的味道，讓蘇晚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他的領帶歪歪扭扭地掛在脖子上，襯衫的領口敞開著，袖口沾著一塊明顯的油漬，頭發也亂糟糟的，像是被人揉過一樣。和平日裏那個幹淨整潔的林深判若兩人。“你回來了。”蘇晚壓下心裏的不適，走上前想幫他把外套脫下來。林深卻一把揮開她的手，腳步虛浮地晃到客廳，把一個厚厚的信封“啪”地一聲拍在桌上，信封的封口沒封緊，露出幾張紅色的鈔票邊角。他抬起頭，眼睛因為酒精的作用而有些發紅，臉上帶著一種亢奮的笑容：“我升職了！”蘇晚的心裏先是一喜，剛要開口說恭喜，就聽見他繼續說道：“以後不用再加班了，工資也漲了不少！”他說話時，舌頭有些打結，酒氣撲麵而來，讓蘇晚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恭喜你。”蘇晚的聲音有些幹澀，她指了指桌上的烤鴨，“我今天也有好消息要告訴你，我買了烤鴨，我們……”她的話還沒說完，就看見林深從隨身的公文包裏掏出一疊厚厚的單子，“嘩啦”一聲攤在桌上。那是一疊各式各樣的賬單，有信用卡賬單、水電費單、網費單，還有超市的購物小票……每張單子上都用紅筆或黑筆畫著密密麻麻的勾，像是一張複雜的網，將整個桌麵都覆蓋了。蘇晚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剛剛升起的喜悅瞬間被這堆賬單澆得透心涼。她看著那些賬單，上麵的數字像一個個小小的驚歎號，刺得她眼睛生疼。林深拿起其中一張單子，用手裏的筆尖在上麵戳了戳，語氣帶著一絲抱怨：“這個月開銷有點大，你看這水電費，比上個月多了不少。”他頓了頓，目光落在蘇晚放在桌角的包上，“還有你買的那瓶香水，能不能退了？我看你也不怎麽用，放在那兒也是浪費錢。”蘇晚捏著烤鴨腿的手猛地頓住了，指尖因為用力而掐進了油乎乎的肉裏。那瓶香水是她用這次的稿費特意買的，還有三天就是他們的戀愛三周年紀念日，她本來想在那天給他一個驚喜。那是一瓶味道很淡的木質香調香水，她記得林深說過，他喜歡這種沉穩幹淨的味道。她張了張嘴，想跟他解釋這瓶香水的意義，想告訴他自己的劇本被采用了，想分享她此刻的心情。可林深已經低下頭，拿起一個計算器，手指在上麵飛快地跳動著，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完全沒有注意到她臉上複雜的表情。“這個月房租三千二，水電費四百五，網費一百二，買菜錢八百……”他一邊算著，一邊念念有詞，眉頭緊緊地皺著，像是在解一道複雜的數學題。蘇晚看著他專注的側臉，心裏像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一樣，悶得發慌。曾經那個會把最後一塊肉夾給她，會笑著說“錢夠花”的林深，好像在不知不覺中變了。他的世界裏，似乎隻剩下了這些密密麻麻的數字和賬單。“對了，”林深突然抬起頭，像是想起了什麽重要的事情，“我媽昨天給我打電話，說讓我們過年回去訂婚，你看怎麽樣？”“再說吧。”蘇晚幾乎是脫口而出地打斷了他，語氣裏帶著一絲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煩躁和疲憊。她拿起手裏啃了一半的鴨腿，看都沒看，就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裏。鴨腿撞到垃圾桶的內壁，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林深愣住了，手裏的計算器停在半空，臉上的亢奮和喜悅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絲錯愕和不解：“你怎麽了？”“我累了。”蘇晚沒有看他，轉身走到沙發邊坐下，背對著他。她不想解釋，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心裏的委屈、失望和疲憊像潮水一樣湧上來，幾乎要將她淹沒。林深看著她的背影，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最終卻隻是歎了口氣，低下頭繼續算他的賬。計算器的聲音再次響起，在寂靜的房間裏顯得格外刺耳。那天晚上，他們第一次分床睡。林深在臥室裏，蘇晚在客廳的沙發上。沙發很小，也很硬，蘇晚蜷縮著身體，怎麽也睡不著。客廳裏一片漆黑，窗外的月光被厚厚的烏雲遮住了，連一絲光亮都透不進來。隻有冰箱的指示燈亮著微弱的綠光，像一隻窺視的眼睛，靜靜地照著茶幾上那瓶還沒開封的香水。香水瓶是透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