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5章 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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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支筆給你,”他說,“等你好起來,用它畫畫好不好?你以前不是最喜歡畫畫了嗎?”沈知意盯著那支鋼筆看了很久,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抓起鋼筆就往地上扔。“我不要!”她尖叫著,“都是假的!媽媽不在了,什麽都沒有了!”鋼筆“哐當”一聲掉在地上,筆帽摔開了,滾到了傅時硯的腳邊。他默默地撿起來,重新蓋好,放回口袋裏。他沒有生氣,隻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複雜得讓沈知意至今都無法讀懂。“會好起來的,”他說,語氣堅定,“知意,相信我,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可後來,沈知意才知道,傅時硯所謂的“好起來”,是用他自己的健康換來的。思緒被拉回現實,傅時硯還站在她麵前,眼神銳利如刀,仿佛要將她從裏到外剖開。沈知意的心髒在胸腔裏瘋狂地跳動著,幾乎要衝破喉嚨。她知道自己剛才那句話刺痛了他,可她控製不住。三年來,她每一天都活在愧疚和自責裏,傅時硯的存在,就像是在時時刻刻提醒她,她是一個掠奪者,她搶走了本該屬於他的健康和未來。“我不是罪人,那我是什麽?”沈知意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卻還是倔強地迎上他的目光,“是掠奪者嗎?傅時硯,你告訴我,我是不是一個掠奪者?”傅時硯的身體僵了一下,眼神驟然變得冰冷。他死死地盯著沈知意,像是要在她臉上看出一個洞來。院子裏靜得可怕,隻有風吹過銀杏樹葉發出的“沙沙”聲,和兩人急促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過了很久,傅時硯才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壓抑,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一樣:“沈知意,你從來都不是。”他的話像是一塊石頭投入沈知意的心湖,激起層層漣漪。她想反駁,想說不是這樣的,可話到嘴邊,卻怎麽也說不出來。她看著傅時硯腕骨處的疤痕,又想起自己虎口處的傷,忽然覺得一陣無力。也許,從三年前那個暴雨夜開始,她和他之間,就已經被命運係上了一條無法掙脫的鎖鏈。這條鎖鏈鏽跡斑斑,帶著血和痛,將他們牢牢地捆綁在一起,無論向前還是向後,都是一片荊棘叢生的沼澤。沈知意別過頭,不再看他,目光落在那棵高大的銀杏樹上。樹葉已經開始泛黃,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灑下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她記得小時候,她和傅時硯經常在這棵樹下玩耍,他會爬上去給她摘銀杏果,她則在樹下畫畫,畫他爬樹的樣子,畫飄落的銀杏葉,畫院子裏的一切。從白大褂口袋裏掏出那支銀色的鋼筆,在指尖轉了一圈。“我是傅時硯,”他耐心地說,“你還記得我嗎?我們小時候一起在銀杏樹下埋過時間膠囊。”沈知意茫然地搖了搖頭。她的記憶像是被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霧,很多事情都變得模糊不清。她隻記得媽媽去世的那天,天上下著很大的雨,還有……還有手術台上刺眼的燈光。傅時硯看著她空洞的眼神,眼底閃過一絲痛楚。他伸出手,似乎想摸摸她的頭,可在半空中又停住了,最終隻是將那支鋼筆放在她麵前的桌子上。“他輕聲叫她的名字,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沈知意抬起頭,眼神渙散,像是不認識他一樣。她的頭發亂糟糟的,臉頰上還有未幹的淚痕,看起來狼狽極了。“你是誰?”她喃喃地問,聲音沙啞得厲害。傅時硯的眼神暗了暗,每一筆都像用鮮血寫成。“傅時硯!”她哭喊著,淚水模糊了視線。就在這時,一隻溫暖的手輕輕撫上她的額頭,將她汗濕的額發撥開。掌心帶著熟悉的溫度,像多年前那個夏天,他揉她頭發時的觸感。沈知意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攥住那隻手,指甲幾乎要嵌進對方的皮肉裏。她能感覺到對方身體的一僵,卻不管不顧,隻是瘋狂地重複著:“別捐……求你……傅時硯,別捐……”黑暗中傳來一聲壓抑的歎息,帶著濃重的疲憊。“晚了,”傅時硯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罕見的沙啞,像被砂紙磨過,“知意,一切都晚了。”他的聲音像一盆冷水,澆滅了她最後一絲希望。沈知意在夢魘中徹底沉淪,意識被黑暗吞噬前,她感覺到那隻手輕輕回握了她一下,力道溫柔得像在嗬護一件易碎的珍寶。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時被烏雲遮住,房間裏陷入徹底的黑暗。傅時硯坐在床邊,看著沈知意蒼白的睡顏,眼底翻湧著複雜的情緒。他的手背上還留著清晰的月牙形掐痕,滲著細密的血珠。可這點疼痛,與三年前在重症監護室承受的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那時他剛做完骨髓移植手術,排異反應讓他高燒不退,渾身的關節像被拆開重組。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刀割般的疼痛,可隻要一想到隔壁病房的沈知意,他就覺得自己還能再撐一會兒。護士每天都會告訴他她的情況:“沈小姐今天吃了小半碗粥。”“沈小姐睡著了,沒有做噩夢。”“沈小姐畫了幅畫,畫的是銀杏樹。”這些細碎的消息,像黑暗中的微光,支撐著他走過那段最艱難的時光。他以為,隻要她能活下去,一切都值得。可現在,看著她在夢魘中痛苦掙紮的樣子,他第一次開始懷疑,自己當初的決定,到底是對是錯。他輕輕抽出被沈知意攥著的手,拿出隨身攜帶的藥膏,小心翼翼地塗抹在手背的傷口上。藥膏帶著清涼的薄荷味,卻驅不散心底的寒意。月光再次穿透雲層,照亮沈知意眼角未幹的淚痕。傅時硯伸出手,想要替她擦去,指尖卻在距離她臉頰幾厘米的地方停住,最終還是無力地垂下。有些傷口,不是靠溫柔就能撫平的。有些債,也不是靠時間就能償還的。他起身走到窗邊,望著庭院裏那片種滿鈴蘭的花壇。月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