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6章 的錢

字數:2059   加入書籤

A+A-


    像醫院走廊裏那些晃動的人影。她想掙紮,卻發現四肢沉重得像灌了鉛,意識像被泡在溫水裏,模糊而遲鈍。夢魘如期而至。她又回到了那個暴雨夜,手術燈的光線刺得她睜不開眼。傅時硯躺在隔壁的手術台上,渾身插滿了管子,心電監護儀發出刺耳的警報聲。醫生拿著手術刀,在他的胸口劃開一道長長的口子,鮮血噴湧而出,染紅了她的視線。“不要!”她尖叫著想要撲過去,卻被無形的力量禁錮在原地。她看見自己的手握著筆,在一份文件上簽下名字,,指腹擦過她冰涼的臉頰,“你現在告訴我你寧願死?那我做的這一切,算什麽?”天空突然劃過一道閃電,慘白的光芒瞬間照亮傅時硯的臉。他的眼底布滿血絲,猩紅得嚇人,左眉骨下的疤痕在電光中泛著詭異的紅,像道未愈合的傷口。“你敢死試試。”這句話他說得極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像是在陳述一個既定的事實。尾音消散在炸響的驚雷裏,震得地麵都在微微發顫。沈知意怔怔地看著他,雨水模糊了視線,卻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的痛苦和瘋狂。她想掙紮,想再次推開他,可身體卻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隻能任由他緊緊抱著,感受著他胸膛的劇烈起伏。暴雨還在傾盆而下,像是要將整個世界都淹沒。梧桐樹葉被打得劈啪作響,地上的積水越來越深,漫過了腳踝。傅時硯的襯衫早已濕透,冰冷的布料貼在皮膚上,卻無法冷卻他懷裏的溫度。他就這樣抱著她,在狂風暴雨中,像是抱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仿佛隻要一鬆手,她就會像那些被打落的鈴蘭花瓣一樣,消失在這無邊的雨幕裏。沈知意的眼淚終於忍不住再次洶湧而出,混合著雨水滑進傅時硯的衣領裏,燙得他心口發疼。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喉嚨發不出聲音,直到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幹,才終於累得靠在他的肩膀上,任由他抱著自己,在這絕望的雨裏,尋找一絲微弱的光亮。不知過了多久,雨勢漸漸小了下去。天邊透出一絲微弱的光,照亮了滿地狼藉的梧桐葉和鈴蘭花瓣。傅時硯輕輕推開沈知意,看著她蒼白得毫無血色的臉,和緊閉的雙眼,心猛地一沉。“知意?知意!”他拍著她的臉頰,聲音裏帶著前所未有的恐慌。回應他的,隻有她微弱的呼吸聲。傅時硯連忙將她打橫抱起,轉身就往醫院的方向跑。懷裏的人很輕,輕得像片羽毛,卻壓得他心口沉甸甸的。他低頭看著她緊閉的眼,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水珠,像哭過的痕跡。“知意,撐住,”他喃喃地說,聲音裏帶著哀求,“別睡,跟我說說話……”可沈知意沒有回應,隻是安靜地靠在他的懷裏,呼吸微弱。傅時硯跑得更快了,濺起的水花在身後劃出長長的弧線。陽光終於穿透雲層,灑在濕漉漉的街道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可這光芒卻照不進傅時硯的心裏,那裏依然是一片黑暗,隻有懷裏的溫度,提醒著他還有要守護的東西。他不知道這場暴雨過後,等待他們的會是什麽。他隻知道,他不能失去她,絕對不能。就像三年前在手術台上,他隻有一個念頭——要讓她活下去。現在,這個念頭依然清晰而堅定。無論付出什麽代價,他都要讓她好好活著,哪怕她恨他,哪怕她永遠都無法原諒他。因為這是他用半條命換來的約定,是他在無數個痛苦的夜晚支撐下去的信仰。他不能讓這個信仰,在這場暴雨中,徹底崩塌。傅時硯抱著沈知意,在漸漸放晴的天空下,朝著醫院的方向狂奔。他的背影在陽光下拉得很長,帶著一種決絕的孤勇,像是在與命運進行一場殊死的搏鬥。而這場搏鬥的結局,無人知曉。被單是刺眼的白,蓋到胸口的位置。她看見露在外麵的那隻手,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指節處還留著輸液針孔的淤青。那隻手的腕骨處,有一道淺粉色的疤痕——和她虎口的疤痕形狀一模一樣。當時她以為是麻藥產生的幻覺,直到此刻指尖觸到診斷書上的“傅時硯”三個字,才終於明白那不是幻覺。臥室裏傳來林深翻來覆去的聲音,床板“咯吱咯吱”地響著,顯然他也沒睡著。蘇晚閉上眼睛,卻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還有心裏那道正在慢慢裂開的縫隙發出的細微聲響。她想起大學時,林深用攢了一個月的生活費,給她買了一條很普通的銀項鏈。他把項鏈戴在她脖子上時,手都在抖,緊張地問她喜不喜歡。那時的他們,雖然窮,卻有著用不完的快樂和憧憬。可現在,他們好像擁有了更多的錢,卻失去了曾經的那種快樂。那些密密麻麻的賬單,像一道道無形的枷鎖,不僅鎖住了他們的生活,也鎖住了他們曾經熾熱的愛情。蘇晚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隻記得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她和林深還是在大學的操場上,他背著她跑,風在耳邊呼嘯,他們笑得像個孩子。可跑著跑著,林深突然不見了,隻剩下她一個人站在空曠的操場上,周圍一片漆黑,隻有冰冷的風吹過。第二天早上,蘇晚是被刺眼的陽光叫醒的。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還躺在沙發上,身上蓋著一條薄毯子,應該是林深半夜起來給她蓋的。臥室的門開著,林深已經不在了,桌上的賬單和計算器都不見了,仿佛昨晚的一切隻是一場夢。隻有垃圾桶裏那個被扔掉的鴨腿,和茶幾上那瓶依舊沒開封的香水,提醒著她昨晚發生的一切都是真實的。蘇晚慢慢坐起身,揉了揉酸澀的眼睛。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卻照不進她心裏那片漸漸滋生的陰霾。她知道,有些東西,可能真的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