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慕兩隻手撐在床上，她仰起頭，通過眨眼睛來揪出記憶，但仔細回想了半天，印象依舊很模糊。

    沐慕揉了揉太陽穴，她迷茫地轉過頭看著江朝，“水庫失蹤案？”

    “十七年前，在一個偏僻依山傍水的村莊，來了一群開發商，要在這裏建設一個旅遊村莊，經過半年時間已經基本建成。”江朝一邊說，一邊起身在飲水機前接了一杯水。

    水流跌落在杯底，發出沉悶的聲響，在安靜的房間內似乎能發出回響。

    聽著這個聲音，沐慕覺得有點困。

    沐慕側過身子看著江朝，“等一等，你和我說這個水庫失蹤案？難道和那個小男孩的死有關係？”

    她上學的時候很八卦，最喜歡聽的就是別人講各種事情，天南海北的案件。

    現在跟著江朝在一起工作，接觸了太多太多的案件，已經不會再有當初那種激動的心情了。

    關於別人的生離死別，在她麵前，在她耳邊，在她的筆下來來去去好幾回，還有那些無名死去的人。

    一切都不足為奇。

    “沒關係。”江朝食指輕輕推了一下眼鏡，黑色的眼睛深得好像夜空一樣，讓人覺得捉摸不透，又無法靠近。

    沐慕聳了聳肩，轉過身去打了個哈欠，好像下一秒就要躺下睡著了一樣。

    沐慕擺了擺手，“那我也不是很想聽。”

    “和我有關。”江朝話音落地，好像一個石頭砸在水裏，一時之間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浪花。

    尤其是在沐慕心裏的浪花。

    大概有一分鍾的時間，沐慕都靜靜的望著江朝，眼神迷茫，像是被人抽走了靈魂一樣。

    她從來沒聽說過江朝的事情，也沒有問過江朝的事情，畢竟江朝是她的上司。

    八卦上司的事情，隻能從其他同事嘴裏八卦，當然不能從正主中嘴裏說。

    江朝繼續平靜地講述以前發生的故事。

    “水庫失蹤案就發生在這時候，度假山村建成以後，村裏的孩子們第一次知道了什麽叫遊泳池，大家都很好奇，於是爭先恐後偷偷跑去人家的遊泳池玩。”

    “遊泳池裏邊存水，那些水都是從山泉那裏挖來的，村裏的孩子們調皮穿著打扮也不是很幹淨，天然會遊泳，跳進泳池裏撒歡，被工作人員發現以後就趕了出來。”

    “夏天到了，孩子們還是忍不住去試探，但這個建築公司有很多身強體壯的保安在那裏看著，於是大家都望而卻步。”

    “但是有一天，一個保安主動叫其中的幾個孩子去遊泳池裏遊泳，他們把這群孩子帶進了後邊的水庫裏，說讓他們先在水庫裏抓幾隻魚，放到泳池旁邊的假山裏，就可以繼續去遊泳池玩。”

    “第二天，這個地方來了一群大師，放了很響亮的鞭炮，宣布這座度假山村正式竣工。”

    沐慕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江朝的表情看著很奇怪，她覺得毛骨悚然。

    “警察也來了，昨天失蹤了三個男孩，打撈了一夜也沒找到，第二天竣工的禮炮響完之後，他們抽幹了水庫的水，發現那三個男孩直挺挺地站在水裏。”

    “啊！”沐慕突然尖叫一聲，撲進江朝的懷裏。

    江朝回過神來，兩隻手摟緊了沐慕，“抱歉，嚇到你了。”

    沐慕緩緩睜開了眼睛，兩隻手卻緊緊環抱著江朝的腰，“你故意嚇人的吧！太嚇人了！人死了，怎麽可能站在河裏？難道他們站在那裏沒死嗎？在河裏站了一夜，不夜泡得像巨人觀嗎？”

    “他們死了。”江朝目光放遠。

    他眼前浮現出當時的畫麵。

    他最好的三個朋友，死在那個時候，他和另外一個男孩找了一天一夜都沒找到，而且救援隊找了一天一夜也沒找到。

    可到第二天把水庫的水抽幹，三個男孩兒卻站在水庫裏。

    沐慕小心翼翼地抬起頭，“那……可是水庫……”

    “如果有人死的時候站在水裏，大概率是因為水裏有水草纏著他們，無法動彈。”江朝拍了拍沐慕的肩膀，“別怕，我就在你旁邊。”

    沐慕渾身顫抖，她的聲音也是顫抖的，“那你為什麽跟我說這個事情？”

    說了這麽多，和他有關係嗎？難道江朝是這個項目負責人的孩子？

    江朝垂下眼簾，深陷溫柔的像春風，在沐慕的臉頰上慢慢拂過，“當時被叫去水庫抓魚的，一共有五個孩子，有三個孩子死了，沒死的其中一個，就是我。”

    沐慕心頭猛然一震，琉璃般的眼眸瞬間聚焦。

    一時之間，她竟然不知道要說什麽。

    她不知道是應該恭喜江朝，還是安慰江朝。

    江朝緊緊望著沐慕，兩隻手緊緊環著她的腰，看著沐慕的眼睛他才能看到最清澈的心，“你知道我為什麽做律師嗎？”

    沐慕不說話，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視著江朝。

    房間內的空氣在一點點回升，江朝身上那種淡淡的香味也慢慢包裹著兩個人。

    沐慕沒有那麽害怕了。

    “因為在十年之前一次偶然的機會，我才知道我那三個過去的朋友並不是在水庫中溺亡的，而是水下有幾個固定的工具把他們仨個緊緊嵌住，他們仨個就那樣活活地站在水裏窒息，凍死。”江朝的聲音到最後也變得哽咽，眼眶逐漸泛紅。

    沐慕下意識伸出了手，纖細的手指輕輕點在江朝眼尾，“那，你成功了嗎？”

    沐慕從來沒想過江朝當律師，原來是因為這麽大的案件，她還以為江朝當律師，隻不過是因為權力和金錢。

    反正上流社會的這些人，其實是很少有良心的，因為在大多數情況下，錢和良心是需要互相抵消的。

    一個太有良心的人，是不會有很多錢的。

    同樣，一個有很多很多錢的人，大概率也不會有良心。

    “我成功了。”江朝狹長的眸子裏含著淚花，“我成為律師接手的第一個案子，就是著名的京城開膛案。當初對我的朋友下毒手的人，就是在這個案件中被人開膛破肚的受害者。”

    沐慕想起來了。

    就是這個案子，一舉把江朝的名聲打了出去，為殺人案件中的被告作無罪辯護，並且他成功了。

    沐慕抿著唇，“阿朝，你真的很厲害，而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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