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蓮台撞碎第三十三重天的琉璃壁時，我後背的孩童正在吮吸星冠殘留的地火氣息。他尖銳的乳牙刺破我肩胛，疼痛混著灼燒感讓我想起七百世前剜骨的滋味。雲端浮動的仙宮群突然扭曲成青銅鼎形狀，鼎口蒸騰的霧氣裏浮沉著初代聖女的眼瞳。
    "娘親，要那個。"孩童突然指向鼎耳處的玉鈴鐺，他指尖星紋竟與玉鈴產生共鳴。我揮劍劈出的青蓮劍氣尚未觸及鼎身，玉鈴突然幻化成龍鉞的虛影——他脖頸纏繞著青銅鎖鏈，鎖鏈另一端沒入鼎中沸騰的忘川水。
    孩童突然從我後背躍起。他赤足踏過凝固的雲層，星冠額飾迸發的光暈將青蓮台染成血色。我飛身去抓他腳踝的瞬間，鼎中伸出十二隻覆滿咒文的手，將他拽向沸騰的忘川水。
    "鬆口！"我反手將合巹劍插入雲層，劍身暴漲的根係纏住孩童腰肢。他咯咯笑著咬住其中一隻青銅手，尖牙竟將咒文啃噬出缺口。被咬穿的手掌突然炸開，濺出的血珠在空中凝成《絕情咒》的篆文。
    鼎耳處的龍鉞虛影突然睜眼："阿月，砍左數第三根鎖鏈！"他的聲音裹著青銅鏽味，讓我想起歸墟深處熔化的劍柄。我旋身避開墜落的咒文，劍鋒精準劈中那根鎖鏈——斷裂處噴湧的竟是七百世前我封存的指尖血。
    孩童突然發出龍吟。他額間星冠飛離發絲，將濺落的血珠盡數吞噬。鼎身劇烈震顫，忘川水倒卷成漩渦，露出底部囚禁的十萬青銅傀儡——每個傀儡都長著龍鉞的臉，胸口貼著褪色的合巹婚書。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仙胎池..."我齒縫滲出血腥氣，劍脊映出自己瞳孔裏跳動的青蓮火。孩童突然掙脫劍氣的束縛，炮彈般撞向鼎底。他小小的身軀穿透青銅傀儡群，所過之處傀儡盡數融化成銅汁。
    龍鉞虛影的鎖鏈又斷三根："用婚書灰燼！"他殘破的衣袂間飛出七百道流光，正是往生河底燒剩的婚契殘頁。我咬破舌尖將血霧噴向殘頁，灰燼突然複燃，火舌舔舐著青銅鼎內壁。
    孩童的尖笑混著龍吟響徹雲霄。他浸泡在銅汁中的身軀突然暴漲，眨眼化作少年模樣，發間星冠自動貼合額骨生長。我看著他與龍鉞別無二致的眉眼，劍鋒險些握不穩："你吃了多少傀儡？"
    "難吃。"少年撇嘴吐出一枚青銅齒，齒麵刻著初代聖女的星紋。他突然伸手探入自己胸腔，挖出顆跳動著的青銅心髒："但這裏藏著爹爹的逆鱗。"
    鼎中的龍鉞虛影突然凝實。他掙脫最後一根鎖鏈撲向少年，卻在觸及青銅心髒的瞬間被吸入其中。少年掌心浮起逆鱗烙印，將心髒按回胸腔的刹那，整座青銅鼎突然收縮成星冠大小。
    "娘親接住！"少年將星冠拋來的瞬間，我嗅到龍鉞靈台潰散時的血腥味。合巹劍突然脫手飛出，劍格處的逆鱗紋路與星冠嚴絲合扣。蒼穹突然降下血雨，每一滴都裹著青銅塵屑。
    仙宮群在雨中溶解，露出掩藏其後的星盤祭壇。少年拽著我踏上祭壇台階，他赤足踩過的青銅磚麵浮現婚書字跡："這是用十萬傀儡的魂火澆築的誅仙台。"
    祭壇中央的青銅柱突然開裂，湧出的不是岩漿而是往生河水。初代聖女的法相從河水中浮起，她這次的模樣竟與我現在的身軀完全重合，連頸間被龍鱗割破的傷口都分毫不差。
    "好妹妹，這具星冠化身可還合用？"聖女撫摸著我的臉頰，指尖寒意刺入骨髓。少年突然咬住她手腕，尖牙撕扯下大片星屑："假的！"
    合巹劍在此刻發出鳳鳴。我將星冠扣向自己發頂，冠冕觸及時竟生出無數骨刺紮入頭皮。劇痛中，七百世輪回的記憶如毒蛇鑽入靈台——原來當年剜骨救人的從來不是我，是龍鉞剖出逆鱗為我頂替天罰。
    "現在明白了？"聖女法相突然化作龍鉞模樣，他心口的困龍釘正滴著我的心頭血，"你才是被煉成星冠的器靈，所謂輪回不過是場醒不來的夢。"
    少年突然暴起掐住聖女咽喉。他瞳孔中浮現完整的星盤陣圖，周身毛孔滲出青蓮業火："你騙人！娘親的九竅玲瓏骨能融穿三生石！"
    祭壇在此刻崩塌。我忍著靈台劇痛揮劍斬向聖女，劍鋒卻被她徒手握住。星冠突然收縮勒緊顱骨，冠冕上的寶珠映出真實過往——往生河畔，分明是龍鉞握著我的手，將合巹劍刺入初代聖女眉心。
    "你們抹掉了我的存在。"聖女的聲音突然變成少年清亮的音色，"卻抹不掉星冠裏的記憶烙印。"
    少年突然發出慘叫。他身軀浮現蛛網般的裂痕，星冠寶珠中飛出無數青銅碎片，正在將他重新拚湊成初代聖女的模樣。我發狂般劈碎那些碎片，卻發現每塊碎片都刻著龍鉞的命格。
    "用...青蓮..."少年殘存的手指向我胸口。我毫不猶豫將劍鋒刺入心窩，剜出的心頭血噴濺在星冠上。血液與青銅發生劇烈反應，蒸騰的霧氣中浮現龍鉞完整的魂魄。
    "阿月，星冠要扣在聖女的天靈穴！"龍鉞魂魄突然融入合巹劍。我踏著崩塌的祭壇躍起，頂著星冠收縮的劇痛，將劍尖刺入少年額間星紋。冠冕在此刻暴發強光，將聖女正在重組的法相吸入其中。
    少年破碎的身軀開始消散。他最後朝我伸出手，掌心躺著枚青銅鑰匙："娘親...往生河盡頭..."話音未落，整座三十三重天開始坍縮。
    我攥著鑰匙墜入虛空，合巹劍上的逆鱗紋路突然化作龍形托住身軀。懷中的星冠正在龜裂，龍鉞的魂魄從裂縫滲出，溫柔地包裹住我千瘡百孔的身軀："我們回家。"
    青銅鑰匙突然自動飛向虛空某處。鑰匙旋轉的軌跡撕開裂縫，露出其後波光粼粼的往生河——那河水竟比記憶裏清澈萬倍，倒映著沒有星冠也沒有天罰的平凡人間。
    "龍鉞，這次換我養你。"我擦去劍身上凝結的血痂，七百世婚書灰燼從指縫漏向人間。星冠徹底碎裂的瞬間，往生河畔突然響起嬰孩啼哭。我循聲望去，見到蘆葦蕩中躺著個繈褓，裏麵蜷縮著眉心帶星紋的男嬰。
    合巹劍突然輕顫著飛向嬰孩。劍尖溫柔挑開繈褓，露出他掌心緊緊攥著的半塊逆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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