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搶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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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這一堆話實際上是在幾分鍾內說完的,嘴上更沒閑著,把發的麵包摳下來一塊塞進兜裏後其餘的都吃了個幹淨。
    其實餘杭還好,他平時的飯量也算不上大,但項驁確實難,剛剛經過兩倍量外加一個二點五倍沒幾天就碰上了這個,那麽大的胃放進去這點玩意兒,不亞於給一頭老虎喂了一根螞蚱腿。
    不過他也能忍,為了避免無用的消耗,訓練之外的一切多餘動作都不做,回到宿舍不到熄燈的點就閉目養神坐在那裏,到了躺下去倒頭便睡。
    這樣在很大程度上緩解了食物不夠的情況,可能吃的不止他自己,不少人高馬大的壯漢在三天之後,臉都給餓綠了,各種科目做的也都是無精打采,軟手軟腳。
    但體能教官可不會慣著,因此因為吃不飽而不在狀態導致挨罰的事情比比皆是,那挨罰又要消耗額外的營養儲備,然後狀態更差了,由此陷入了一個無解的惡性循環。
    而根據以往的經驗,兵團的統一做法就是慢慢磨下去,磨到“饑餓周”結束,讓這幫新兵蛋子深刻體會到前胸貼後背時還要背著好幾十斤負重跑8公裏、10公裏,沒完沒了的爬鐵絲網是什麽感覺,那目的便也達到了。
    也是在第三天的晚上,項驁在熄燈之後,叫上餘杭躡手躡腳又跑到了宿舍樓天台,將這段時間的存貨都拿了出來。
    雖然放了這麽久的麵包早變得硬邦邦口感很差,但擺成一小堆放在那裏,在此時的兩人眼中,比什麽黃金鑽石都更有吸引力。
    配上從超市搞到的一點塑封鹹菜、辣味的零食,一頓在平時看來狗都不吃的東西,儼然變成了饕餮盛宴。
    餘杭吃飽後順勢往後一躺,看著漫天的繁星,打了個嗝後道:
    “驁哥,我以前特別討厭吃撐了,那種脹脹的感覺很不好受,但現在這卻是我最懷念的感覺,今天又體會了一次,好滿足。
    但想想明天又要恢複到那種在牙縫裏省口糧的日子,好難過,好心塞。”
    “過了星期三翻過一座山,進度馬上過半了,堅持住。”
    “也是。不過我關注普朗森有一陣子了,這傻缺也餓的夠嗆,跑步的動作和踩在棉花上似的,笑死我了,我覺著這時候我都能揍他一頓。”
    “這貨體重比我還大,沒給餓暈了就算不錯了。”
    “反正活該,他媽的這狗逼餓死了才好呢。”
    兩人說完閑話,收拾好殘局便悄悄的回到房中睡覺去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第六天晚上,還是老地方;眼看著再過一天就能的解放了,餘杭心情大好,想象著後天怎麽在不受限製的夥食條件下大吃二喝時,一個黑影湊了過來。
    項驁率先發現,隨即扔掉手中麵包進入警戒狀態,畢竟這個事要是讓別人知道了給捅出去那可是很麻煩的,而等定睛看清,卻發現是個好壞參半的結果,因為來的這個人臉生,不認識,不認識的話總好過是有梁子的仇人,可也不了解對方什麽品行,又有什麽目的。
    “能...能給我點吃的嗎?”對方率先開口。
    這邊看了他一會兒,沒有說話,隻是從鋪在地上的塑料袋上拿起一塊麵包遞了過去。
    那人接過來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一通狼吞虎咽,純純的一個餓死鬼托生。
    “驁哥,這誰啊?”
    “看著像咱隔壁排的。”
    “我怎麽沒見過?”
    “應該說沒留意,見肯定是見過,但這麽多陌生的臉沒有特別的交際自然記不住。”
    說著,那一塊麵包已經吃完了,看樣子還想吃,不等項驁說話,餘杭不悅道:
    “嘿,沒點眉眼高低嗎?能給你就不錯了,別沒完沒了啊,都讓你吃了我倆吃什麽?”
    “我可以用一個消息再換一點嗎?”
    “消息?我倒是挺好奇在這個每天接觸的都是一樣的地方,有什麽是你知道而我們不知道的。”
    “明天是‘饑餓周’的最後一天,新兵連要舉行‘搶肉’大賽,就是把切好的方塊牛肉放在一起,讓所有人上去搶,搶到的能吃飽,搶不到的隻能餓著。
    這是兵團的傳統,以前這一周因為吃的打架,基本都集中在這一天。”
    “還有這個?不過你這個消息有什麽價值嗎?聽起來好像不值用一塊麵包去換。”
    “當然不止這些,我聽說這次用的牛肉不太新鮮,不知道誰在裏麵做了手腳用了一批成本很低的僵屍肉運過來做食材,吃了恐怕會鬧肚子的。
    我想說的是你們明天不要參與,有機會也不要吃。”
    “不是,你這信兒哪來兒的?我們憑什麽信你?聽著就像沒譜的坊間傳聞;以次充好這種‘屁眼交易’很正常,但你一個軍銜都還沒有的小兵,怎麽了解的到這種內幕?”
    “因為供肉商是我的表哥,他和兵團長期合作,我能來這裏也是他介紹的。”
    “那你透露這些不等於砸你表哥的招牌嗎?不怕我倆說出去?”
    “我覺著這件事很不好,所以不想替他隱瞞;而且我也實在太餓了,如果能用這些情報換來吃的,那我覺得挺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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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後一直沒說話的項驁開口了,他的關注點並不在這件事上,而是道:
    “聽你的意思,你早發現我倆在天台吃飯了?”
    “不不,我沒有,我是出來上廁所湊巧看到了你們,偷偷跟著上來的。”
    這邊沒搭腔,而是又拿起一塊遞了過去,等那人吃完,自己與餘杭也差不多了,還是照例收拾好東西原路返回。
    到了宿舍裏,後者道:
    “驁哥,你覺著他的話幾分真幾分假?”
    項驁雙手枕在腦後看著上麵的上鋪床板,道: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要是假的豈不是得白白餓一天啊?”
    “關鍵就在這裏。”
    對麵想了想,遂道:
    “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假的也最多餓一天,真的話正好躲過一劫?”
    “嗯。而且即便是假的,我也有存貨。”
    “什麽存貨?”
    “一點風幹肉,不多,但撐過一天是夠了。”
    “啥?這你從哪弄的?”
    “又不是隻有你有熟人,你和超市的姑娘聊得來,我和後廚的一個廚師關係也不錯,他一直想學中文但極少能在兵團裏碰上華人,這次遇到我了問我能不能教教他,我說平時沒時間,隻能教一點日常用語,那他也很滿意。
    所以我這不就有了行方便的機會?多了沒法拿,但每次讓他幫我帶點作料、帶點切下來的邊角肉還是可以的,豬牛羊的都有。
    然後我就用這些東西做成了風幹肉,地點在晾衣場那邊,為了這事我可是沒少半夜折騰。”
    “你還半夜出去幹這個?我一直睡在你旁邊,怎麽一點都不知道啊?”
    “你太累了所以睡得太死了。”
    “也對,不過這人想學中文?不會又是那種看了李小龍電影心血來潮的吧?”
    “不是,我問過,他說他在網戀,而網戀的對象是個在法國留學的華人姑娘,苦於關係很久沒進展,想學兩句給對方一個驚喜,估計日常用語也可以便是為了這個。”
    餘杭一拍腦袋,道:
    “這事問我啊!我那金牌教程放出去,還沒有進展?讓他頭天認識,轉天就滾床單也沒問題!”
    項驁沒接話,隻道:
    “不早了,趕緊睡,明天看看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翌日,一塊塊深紅色的生牛肉果然被碼放整齊的堆在食堂的大號不鏽鋼盤裏。
    負責此事的士官過來宣布了規則,所有人站好後聽口令一起往上衝,然後各憑本事。
    已經打定主意的兩人在哨聲響起後誰也沒動,任憑其餘一大幫一擁而上如喪屍一樣的瘋搶。
    “驁哥,你說臨了臨了來這麽一出,還是啥傳統......有什麽意義嗎?”
    “有些事情不是因為有意義才存在的,而是在某個特殊時期發揮了作用,作為一種精神圖騰被保留了下來,好比美軍現在還有騎兵師,但實際上是正兒八經的重型機械化部隊,哪裏有騎馬的?
    這個搶生肉吃確實不是空穴來風,我印象裏好像和克裏米亞戰爭有關。
    18541856這幾年,外籍兵團配合法軍主力出戰,作為進攻塞瓦斯托波爾要塞的力量之一,同時也是突破俄軍核心防禦的尖刀。
    當時有一個特別傳奇的事情,就是守方利用堅固工事打拉鋸戰,別的參戰單位都因為給養耗盡無力再戰而暫時推出了戰場。
    唯有外籍兵團依然在堅持,他們能撐下去的原因便是生吃了不少屍體,用人肉當口糧愣是起到了麻痹俄軍的作用。
    因為當時俄軍以為外麵的法軍補給中斷已經撤離,便派人出去打掃戰場,沒想到讓潛伏在屍堆中的兵團敢死隊逮了個正著,毫無防備之下被殺了個片甲不留。
    隨後他們乘勝追擊,一舉趕在關門之前衝進了這棟大型堡壘之中,並經過一番非常血腥的近戰後奪取了它的控製權。
    而這些堡壘都不是孤立的,地下均用坑道連接,拿下一個就意味著可以通往其它的。
    敢死隊繼續進攻的同時也通知了外麵剛撤不久的主力,主力立刻回援,由此攻克了這個之前怎麽啃也啃不動的硬骨頭。
    但兵團的士兵們也都餓瘋了,畢竟人肉不可能當正餐吃。
    所以看到俄軍留下的食物,一股腦的搶了起來,中間還為了這個打了個一塌糊塗,而最後搶的最多的那些,恰恰也是戰鬥力最強的那些。
    從這裏開始法軍便將‘搶肉’中表現最優的人,視為王牌部隊的象征。
    到今天,這個活動的儀式性就在這裏——向上級和友軍證明誰是最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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